無論怎麼樣,種師閔還是得到了與太史昆獨處的機會。整潔簡單的小型議事廳中,就隻有一個坐著品茶的太史昆,與站著撓頭的種師閔。
太史昆吸允完一盞茶,這才幽幽說道:“有什麼話,說吧!”
種師閔顯然是非常不適應這種沒有任何鋪墊的談話,他職務了半晌,終是幹幹巴巴的說道:“家兄的意思是,想請回聖上。”
太史昆麵無表情,冷冷說道:“要是請不回呢?你家兄長準備怎麼樣?”
“這……這……”種師閔頓覺語塞。
太史昆一扣茶碗兒蓋,道:“怎麼?根本沒想過請不回這等事兒?你請的回也要請,請不回也要請是不是?既然如此,還談什麼?”
種師閔陳言道:“太史城主慷慨大度的美名天下皆知,我相信,隻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城主大人一定會體諒我們西北軍的。”
“你想想看,若是我的國度內國民吃不上飯穿不暖衣,我卻將大把的錢鈔慷慨的送與別國,那些整日裏勞作供養我的子民,會怎麼想怎麼做呢?小夥子啊,像我這種人,一副肩膀上挑了幾十萬人的身家性命,你誇我慷慨,實際上就是罵我敗家!一個富家公子敗家,最多就是下半輩子挨窮,而像我這種人敗家,隨時可能被暴怒的臣民淩遲!”太史昆拍著桌子咆哮道:“小夥兒啊,你想用什麼情,什麼理,來說得我自毀長城呢!?”
“我……我……我想讓你淩……沒想讓你自毀長城啊!”種師閔急得腦門上見了汗,趕忙解釋道:“我就是想陳述一下我們西北軍恭請聖上的緣由而已!”
太史昆老神在在,擺手道:“西北的邊軍,勤王不利不說,還擅自跑到東北沿海恭迎聖上,有什麼理由,你好意思說就說吧。”
種師閔小小年紀被家族派出來談判也不是沒道理的,最起碼一點,這小夥子涵養比較不錯。他神色一整,道:“元祐奸黨在東京城裏裝神弄鬼,撮合簡王趙似謀奪皇位,我等西北忠臣,正是要迎回聖上,殺進東京,鏟平那些奸邪!”
太史昆雙目微合,不動聲色緩緩說道:“省省吧,人家趙似不是篡權!趙佶這個家夥啊,已經親口告訴我了,他是真心傳位的。所以說啊,人家元祐忠黨是在重整朝綱,你們這夥西北那什麼臣啊,才是做錯的一方!醒醒吧,回西北老家吧!”
“什麼……此言當真!”種師閔臉色大變,驚恐問道。
太史昆也不答話,隻是將茶碗兒蓋拍的驚天響,完全就是一副“你竟敢質疑我!”的模樣。
那種師閔愣了半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臉色變得慘淡,低沉歎道:“其實,章惇也將那份傳位詔書在軍中展示過了。家兄在看到詔書的時候,已明白這是真的了。隻不過,我們種家,我們西北軍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若是我們相信了,怕是西北軍就沒有未來了。”
太史昆聽得眉頭一挑,暗自忖道這西北軍果然是有企圖的。不過他仍是不動聲色,放任種師閔自己訴說。
種師閔道:“元祐黨人最看不慣的,就是在西北屯以重兵,因而元祐年間他們舊黨當政的時候,就是不斷的削減軍費開支。在他們眼中,讓給夏國一些無用的土地,開墟市交易,讓夏國得些利益,兩國自然就不會再交戰了。甚至在一些元祐黨人的眼中,宋夏邊境之所以戰事連連,正是因為我們這些驕奢的武將刻意滋事所致。他們認為,我們這些武官害怕兩國息兵後被奪了兵權失了勢。
唉,真是可笑之極啊!我種氏一族上一代叔伯八人,除三伯種谘外,皆為我大宋戎邊衛疆,到了今日,包括我父親在內的七位長輩,竟是一個得以善終的都沒有。戰死沙場的也就罷了,舊傷迸發死在病榻的也怪自己命中注定,但你知道我那號稱‘小隱君’的大伯種詁是怎麼死的麼?隻因他為了拖欠軍費參了元祐黨魁範純仁一本,竟是被他發配流放,折磨而死!
笑話啊笑話!我等連性命都不要了,就是為了滋事保存勢力?那麼請問,有了勢力沒命享受,要它作何?元祐黨口口聲聲說邊將驕奢,可我們邊將有沒有為了一本狀子將人害死的?我們種家的族長大伯被他元祐黨的整死了,我們一個家族不還照樣戎邊衛疆毫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