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嗓子,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離著太史昆最近的一夥頭領早就聽到了方才對於此人身份的論證,再加上徐寧這驚天動地的一聲吼,更是確認無疑。畢竟從小到大接受的就是封建主義思想教育啊,這年頭人們心中最膜拜的恐怕就是皇帝二字,如今真人露臉,眾人豈有不惶恐之理?
盧俊義帶了個頭,其它一夥男女老少包括李千憐這個夏國人都嘰裏咕嚕趴了一地,紛紛叩首大呼吾皇萬歲。草台下麵的萬餘口子軍民見了,皆是心頭巨震,慌忙伏地跪拜。
一時間,吾皇萬歲的聲音如山呼海嘯般在天京城北久久回蕩,遠遠望去,如今台子上站著的人,隻有五個。從車上剛剛下來那四個,還有一個當然是太史昆。
紅發碧眼那人見了眾人跪拜,昂昂首挺胸沾沾自喜,頓時有了精神頭;三撇胡須的半老之人神情更為拘謹,向一旁退了幾步,好似生怕眾人跪拜的是他,不過他眼中綻放的精光,卻出賣了他內心的喜悅。
外表彪悍的中年漢子眼神隻是盯著小眼睛的年輕人,對排山倒海的呼喊聲聞也不聞,小眼睛的年輕人活動活動手腕腳腕,一點也沒覺得台下的呼喊聲來的唐突。
一轉眼,紅發碧眼的家夥看見了依然聳立的太史昆,這廝臉色一寒,似是想要問責太史昆,卻見一旁長須長者遞了一道陰森的眼神,立即製止了紅發人的下一步舉動。彪形大漢也見到了太史昆,他不動聲色,隻是伏在小眼青年耳旁說了幾句。
小眼的青年臉上突然綻放出真誠的笑容,絕對容不得一絲作假的笑容。他瞪大眼睛盯著太史昆,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愛卿免禮!”
場中,頓時變得寂靜無聲。初見皇帝的狂熱已經過去,天京城的軍民們,尤其是盧俊義、武柏、徐寧等已然清醒過來。他們看到了太史昆見到皇帝時的表現,昆哥雙膝挺得筆直,一絲顫抖都沒有。這完全說明太史昆從一開始就沒有一點想要跪拜的意思,一丁點也沒有,甚至一絲心理鬥爭都沒有。
一個古人,見到皇帝連跪還是不跪的思想鬥爭都沒有,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能做到這一點的,隻能是一個與皇帝身份相當的人。這一刻,盧俊義等人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跪太唐突了。從跟隨著太史昆征戰四方建立天京城那一刻起,實際上群豪都已經做好了迎接那一天的準備。那一天,應當是太史昆穿著閃亮的衣著,坐在最高處迎接眾人的跪拜才是。誰想到方才一時腦熱,竟是當著太史昆的麵跪拜了別人。
看得出來,紅發碧眼的家夥依然有一種責問太史昆的衝動。不過,那長須老者不動聲色的捏著指尖,在紅發人的掌心寫了一個字。
一個“反”字。紅發人愣了一愣,突然茅塞頓開,如夢方醒。
這麼多的漢人將領,這麼多的漢人士兵,好像都屬於這個人。而在國家的法令中,漢人的士兵將領卻應當是屬於另一個人。如此說來,眼前這個不肯跪拜的人的身份頓時大白——反賊。最起碼,他是個有了造反的勢力有了造反的野心僅僅是還沒有打出造反旗號的人。
一個皇帝令反賊跪拜的方式有許多種,而今天這個局麵,卻是與哪一個方式也不沾邊。責問反賊為何不跪拜的結局有兩種:一,反賊猶豫一下跪拜了,這個可能占五成;二,反賊猶豫一下,殺掉皇帝一行人造反了,這個可能,也有五成。而對於反賊不跪拜的行動置之不理,則國家皇室的臉麵就全丟光了。想來想去,最好的解決方式竟然就是搶先一步,在反賊什麼也沒做之前說一句“愛卿免禮”。
想明白此處,紅發人頓時汗流浹背。他平日也自認為足智多謀,沒曾想另外三人隨隨便便使出來的化解之策,自己居然還要蒙人點醒才能看透。況且,那麼純真、無邪、由心而發的微笑,紅發人自認為再對著銅鏡演練十年也未必能夠笑得如此自然。
如此這般的思索,隻是這些旁觀客一瞬間的想法罷了。真正的主角是太史昆與小眼睛的青年人。另一個主角已經發了話,那麼上演對手戲的太史昆自然也應當回應。
眾目睽睽之下,太史昆忽然哈哈一笑,拱手道:“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