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林軍既然被稱之為遼國最精銳的軍隊,那麼他們的馬匹當然也是百裏挑一的好馬。這些戰場上磨練出來的馬匹已經克服了懼怕尖銳物體、追逐發情母馬的低級本能,但是對於火光衝天的爆炸與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它們與它們的主人感到同樣恐懼。
遼國鐵林軍的統帥閱讀過關於天京城的情報,他甚至還親眼見過被火藥炸爛的盔甲碎片,他甚至在順州城外,親眼見過傭兵們用火銃射擊山匪。聽到這陣轟鳴,他本能的判斷為——麒麟軍開火了。
相繼又有幾枚地雷被引爆,鐵林軍的馬匹騷動不止,幾乎無法彈壓。眼見著行蹤已被發現,眼見著坐下的馬匹根本無法完成氣勢如虹的衝鋒,統帥下達命令:調轉馬頭,火速撤退!
不管下達這道命令時鐵林軍統帥的判斷正確與否,就在騎兵們拉扯著馬匹退後二十餘步時,他們方才站立的地方被天京城第一輪火炮炸的地皮都深陷進三寸去。這是天京城的新式炮彈開花彈,爆炸後彈皮的濺射才是其真正的致命所在。鐵林軍統帥注視著身前一丈處,一塊鐵皮深深的嵌入青石之中,曆史上能夠箭穿青石的不過是李廣、養由基寥寥數人矣,可是天京城製造的這些個火器,卻將整整一營人馬都變作了李廣,都變作了養由基。這種仗,沒法打!統帥把手一搖,鐵林軍們索性連旗幟都卷了起來,伏在馬背上敞開馬力,落荒而逃。
兩軍第一次對決結束,天京城一人未損,遼軍損失弓箭手三千,騎兵十餘人。此戰天京城完勝。運氣也罷,絕對實力也罷,運籌帷幄也罷,稀裏糊塗也罷。一場幹暢淋漓的完勝背後,太史昆與盧俊義卻是齊齊擦了一把冷汗。從開戰到勝利,幾乎每一個環節都是出乎二人意料之外,到了此時,二人才明白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的說法誠不欺人。
收到戰報後的耶律淳臉色亦是陰晴不定。他所施展的,乃是老祖宗耶律德光留下的一招妙計,此計專門對付冬季裏沿河駐紮的敵軍,乃是趁其紮營不穩旅途勞頓時一擊必勝的奇計,不想就被天京城輕鬆的破掉了。觀其破計的方式,毫無取巧之處,完全是硬碰硬的戰術,其倉促迎戰時發揮的戰力尚且如此巨大,那麼到了兩軍對壘的真正陣地上,天京城、麒麟軍還會爆發出多麼大的能力!
幸好,敵人的正規軍不過隻有三千人。耶律淳默默想道,哪怕是以十條人命、二十條人名磨掉天京城一條人命也值!隻要能幹掉天京城一千人,那麼天京城就會知難而退,從而不敢再次來犯,隻有這樣,才能夠保住自己的經濟來源,才能夠保證自己政權的存在。如果能用勇武換來天京城的尊重,如果能在天京城進退兩難之際與其簽訂盟約,如果在盟約之後能夠買來天京城的火器,如果……
搖了搖頭,驅趕走腦中不合時宜的幻想。耶律淳默默告訴自己:現在,你已經是自立為王的人了,你的國號名曰大賀,雖然沒有多少人承認,你手下有三十萬將士,雖然有一戰之力的隻有十四萬。不要再迷戀依附強者這種沒誌氣的幻想,扳倒擋在身前的強敵們,你自己就成了強者!
我這是怎麼了?耶律淳忽然捫心自問。難道是在被寄予厚望的長子拓海死後,我已經老了嗎?否則,我怎麼變得如此喜歡自言自語?尤其是,在這麼多人的麵前?拓海啊拓海,是死在女真人的手中麼?擺在我麵前的強敵,除了天京城,除了女真人,除了耶律延禧與耶律乙辛之外還有誰?對了,為什麼我沒有朋友?
耶律淳回過頭來,他的麵前有四五十名戰將垂首靜立。將領們的最前端是兩位英氣逼人的青年,左一個,乃是耶律淳的次子耶律源,右一個,乃是三子耶律渠。
耶律淳捏了捏眉心,收回心思。他丟出兩根令箭,道:“源兒,你帶領城內軍民守好南門,記住,隻要有風吹草動立刻調動所有投石機投擲!千萬不要憐惜民力誤了戰機!累死一百個平民能殺死一個麒麟軍士兵也是值得的!渠兒,你帶領城外騎兵,五十騎,十二時辰不間斷襲擊天京城的營寨!務必要他們吃飯吃不安心,睡覺閉不上眼睛!不要害怕折損人馬!隻要能讓麒麟軍兩天兩夜睡不著覺,我們這一戰就算是勝了!好了,都下去依計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