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昆道:“苦,果然比你還要苦!”
種師道歎了口氣,道:“最苦的,還不是士兵。士兵有刀槍,人來殺他,他亦殺人,縱然死了,多少也有些撫恤。
可憐邊關百姓啊!被搶、被擄、被辱、被殺,隻能忍著啊!你說是不是百姓最苦!“
“苦,果然是百姓最苦。”太史昆哀歎一聲,道:“種公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些邊關百姓,有多少我太史昆收留多少!我天京寨的土地不夠,我就去占遼國的!總之,我會給這些百姓一個安身立命之地的!”
種師道悲聲言道:“可惜啊可惜,太史兄弟你晚生了十年!若是邊關百姓在十年前聽到你這句話,將會是多麼高興!”
“十年前?”太史昆吃了一驚,道:“如今的百姓怎樣了?”
“死的死,逃的逃,宋夏邊境,早已成一片白地。”種師道歎:“十年啊!十年中,年年都是這麼個戰法,我種某五萬兵馬能護住幾座城池就不錯了,哪還能護得住所有百姓?”
太史昆聞言,勃然大怒。“夏國動則派遣十萬大軍來犯,朝廷便隻用五萬軍馬抵擋?為何不派援軍?”
種師道苦笑一聲,道:“不是朝廷不派援軍,而是我種師道隱瞞軍情不上報。”
太史昆聽出種師道話中有話,遂沉住性子,問道:“這又是為何?”
種師道曰:“有兵自然就有帥,朝廷裏派遣援兵,自然也會派來將領。自京中出來的大將,個個官比我大,我怕被人奪了指揮權,因而不上報,不求援軍。”
太史昆聞言,反而笑道:“隻怕是種公見識過京官的昏招,才有此作為吧!”
種師道苦笑道:“正是!既然從京城來到地方,那些京官們就要獲取功勞。但倚著咱們大宋的律法,守土是無功的,想要功勞,那就得開疆。”
“所以……”
“所以京官們帶來了援兵,根本不保大宋護城池百姓,而是先搜刮一遍地方,而後攻夏。
太史兄弟,你想想看。夏國四十萬人攻我平夏城,我隻八千人守城,夏國攻了兩個月、死了無數人也未曾得手,由此可見攻城之難。
京官們帶著十餘萬宋軍去進攻夏國城池,又豈是這麼容易得手的?十年來,我求援了三次,朝廷共派來了四十五萬京師。
這四十五萬人,一個幫我守城的也沒有,反倒是趁著我與夏軍苦戰,借口圍魏救趙,去繞道攻打夏國。可最終呢?這四十五人得以生還的不足十萬人。你說,我還敢求援麼?”
太史昆哀歎一聲,道:“不敢,換做我,我也不敢再求援了。可是這十年間,種公又是如何憑五萬軍馬抵抗夏國數十萬大軍的呢?”
“唉!”種師道長歎一聲,痛苦道:“還能有什麼法子呢?唯堅清壁野矣!哈哈哈!簡簡單單四個字,裏麵卻包含了多少苦楚?我的防線後退了一百五十裏,足足千萬畝大宋良田,我必須保證田裏沒有一粒莊稼,井中沒有一滴淨水!唯有這樣,當夏軍攻宋時,他們走完了一百五十裏路也就耗盡了糧草,隻好乖乖的回家去。太史兄弟啊,你說我這個法子妙不妙?”
“妙……果然是妙……”太史昆的言語中,充滿苦楚。
“哈哈哈,妙啊!”種師道悲涼慘笑道:“本來宋夏邊境還有殘存的十餘萬百姓的,可用了這個妙計,這十萬百姓隻好背井離鄉,賣子賣女去中原要飯吃!真當是妙計啊!”
議事堂內氣氛一片凝重,終於,還是太史昆問道:“夏國怎的如此強悍?四十萬大軍,兩個月中需要多少糧草錢財的支持!夏國的朝廷,怎養得起這麼多兵!”
不曾想,種師道尚未開口,旁邊那一直不曾言語的少年卻突然應答道:“那四十萬人,隻有三萬人是兵,其餘三十七萬,皆為大夏百姓!你可知這四十萬人最後的結局是怎樣的?平夏城下,戰死了五萬人,最終回到大夏的,有十五萬人。剩餘的二十萬人呢?哼哼,全部餓死了!
十年戰爭,宋人不好過的隻是種公延安府附近那幾個州縣,最多不過是永興、秦鳳二路。可大夏呢?就這麼說吧,如今大夏國中,十人中有七個是婦女、三個是男丁!男人呢?都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