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槍在墜落的過程中發出一種奇異的尖嘯聲,這種聲音源自於短槍槍柄處的一支竹哨。在投擲武器上配備竹哨據說還是漢人的傳統,因為知書達理的漢人不屑於偷襲對手,他們在扔出暗器的同時,總要大喝一聲接招。
不可置疑的是,這種尖嘯聲會給對手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短槍從投擲道命中目標隻需要三秒鍾,可就是這短短的三秒鍾,往往就會摧毀對手的心理防線。背後噪雜的驚呼聲傳到了老勇士梁山豹的耳中,但他沒有回頭,隻是一麵握緊馬槊準備挑開迎麵未來的短槍,一麵匆匆下達了一個命令:“解開鐵鏈,咬緊敵騎。”
梁山豹的心中,一片苦水。他忽然回憶起了十八歲那年,一位年輕的遼國王爺對他說過的話。
那位名叫耶律淳的少年王爺年僅十六歲,卻已經統率了一支兩萬人的軍隊,其中有五千名精銳的鐵林軍重騎兵,少年王爺親切的稱呼這支騎兵為“鐵浮圖”。王爺曾經對梁山豹說過,在這支兩萬人的軍隊中,若是作戰,五千重騎兵的攻擊力遠遠超出那一萬五千名其他兵種,但是,在戰爭中鐵浮圖的防衛能力卻是低的可憐,幾乎隨時隨刻需要一萬五千士兵的守護。因而在他的軍隊中,鐵浮圖的騎兵並不比其他士兵來的高貴。
梁山豹非常不理解耶律淳的話,盡管耶律淳對他解釋了許多兵種相克的道理,他仍然是理解不了為什麼全身被包裹在鐵甲中的重騎兵會落個防禦能力差的名聲。不但當時他沒有明白,甚至在此後的四十年中,他都沒有明白過來這個問題。
知道此時此刻,梁山豹終於明白了一些這個道理。在過去的四十年中,他一直執行著平定內亂,鏟除國內異己的任務,他曾經遇到過的對手,都太過於孱弱了。
前方輕盈奔跑的對手,速度忽然提升了一倍有餘,梁家軍如下山猛虎般的衝鋒,根本追不上對手的腳步。兩丈長的馬槊不可能觸及對方一絲一毫,可對放射來的箭矢卻是從未停歇。
對方的首領是一個身材矮小而纖細的騎士,他一聲令下,處於隊伍最後方的騎士丟下了兩支敞開口的麻袋。麻袋裏滾落出許多鏽跡斑斑的小鐵塊,這種鐵塊的名字叫做鐵蒺藜。
對方的騎兵首領又下了一道命令,輕盈的輕騎兵們變幻了一下隊形,分散出許多個三人小隊。這些小隊伍應該有三百支之多,換句話說,對手分出了一支人數千人的遊騎兵。
梁山豹小心的避讓開鐵蒺藜,匆忙回頭一看。他頓時明白了對手三人小隊的作用——獵殺。
短槍、鐵蒺藜、與一千五百步的疾奔。經曆過這三重考驗,梁家軍的隊伍早已散亂。有幾百名士兵已經掉了隊,他們有人是受了傷,有人是馬力不支了。當然也有些人是被短槍奪走了性命,或是踩到鐵蒺藜摔成了一團肉泥。
對手三人小隊的目標正是這些掉隊的士兵。三人中,會有一人首當其衝對著落單的梁家軍騎士撒出一張大網,第二人會操控著短小的馬弓,在近距離射中梁家軍騎士的麵甲。這樣的迎麵打擊,即使有麵甲保護,麵甲內的騎士也會暫時失去判斷能力,而就是這短暫的片刻,第三名輕騎兵會迅速趕到,揮舞起一柄沉重的銅錘重重地砸在梁家軍騎士的頭盔上。這種打擊,往往會將抑製純鋼頭盔砸得變形,而頭盔內那顆脆弱的頭顱,其後果不言而喻。
如果掉隊的士兵的能夠相互救助,或是能夠遠遠跑開,也許他們就不會麵臨對手的獵殺。可是,梁家軍有著強烈的自信,因而他們從未有過針對士兵落單後該怎麼辦的訓練課程。落單的士兵出於本能選擇了各自為戰,因而他們的結果隻能是被逐個擊破。
輕盈的對手仍在前方飛奔,沉重的梁家軍騎士們轉瞬間已經追出了十裏之遙,落單的騎士變得越來越多,能夠跟住梁山豹的騎士,已經不足一千五百騎。
也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也許應該停下追逐的腳步,從而尋求一條退路。或者,騎士們應該圍成一個圈,然後躍下馬匹,利用穿著馬甲的戰馬構成一道防護牆,堅守到援軍的到來。不過,應當還有一條出路,一條勇士的出路。
輕裝前進,衝入敵群,利用自己的勇武,斬殺敵將、橫掃千軍!
作為一個勇士,逃跑與堅守都不是梁山豹的風格。四十年來的磨礪絲毫未能消退勇士的意誌,梁山豹對副將低聲囑咐一聲,果斷地扔掉了自己的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