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士兵用手指著筏子的方向,和後出來的人大聲說著些什麼。那個人聽完,一邊回話,一邊搖頭,回艙裏去了。
周熾看著那條樓船越過了他,越開越遠,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他算是逃過了一劫。
終於靠近了北岸,由於外圍的江水互相衝堵,江曲處的水流速度是最緩慢的。這時候就隻能靠自己了,趴在木筏上,周熾用雙腿奮力的打著水,把自己往岸邊推去。
重新腳踏實地的那一刻,他從未覺得這樣踏實過。
穿上衣服和鞋子,他一刻也不停的往西北方向走去。
剛才的樓船已經給了他提示,既然孫軍還在往西,那麼關羽肯定就還在更西麵。
一直往北走,他會到達漢水邊,但有可能一直出不了森林。往西北走,那他總會遇到溝通江漢之間的、南北方向的道路。
天空中沒有再飄雨,走著走著,他的衣服和鞋子也幹了。他仍然在森林裏,喬木參天,擋住了他的視線,也遮住了陽光。缺乏陽光,地麵就沒有那麼多密生的灌木和雜草,方便了他行路。
周熾時不時爬上樹,去采摘生長在枝葉間的鬆蘿。鬆蘿看起來像草類,實際上是一種地衣。地衣是真菌和藻類的共生體,比草根樹葉要富有營養得多,也更容易消化。
這樣可以一路走一路補充能量和水分,又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
晚上,他在樹上簡單休息了幾個小時。隻需要在大的樹枝之間搭架一些折斷的細枝,就可以當床。再用衣服把自己綁住,避免睡著時掉下去,就可以安然高臥了。
早上醒來,隻見白霜滿地。樹冠上也有。
氣溫正在下降。湖北的冬天就是這樣,一旦秋雨過去,天氣便一天冷過一天。下一次,從天上飄下來的,就不是雨,而是雪了。
這提醒著周熾,要進一步加快速度。
現在雨水剛停,地麵仍然泥濘不堪。隻要不出太陽,這種情況會持續很久。
爛泥地裏,騎兵的機動性可能連步兵都比不過。這種情況下,關羽逃不了,孫權的騎兵也抓不了。
一旦封凍,關羽是可以逃了,孫權也可以抓了,那他就完了。
周熾沒有其它的辦法,唯有晝夜兼程。根據這兩天的經驗,他每天隻要有四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就能保證一天的充沛精力。
往前又走了兩三個小時,森林逐漸稀疏。在森林和草原交界的地方,周熾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個黑色的物體撲在地上。
他的心猛然一抖。
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越近,就看得越清楚。那是一個趴著的人。他的發髻紮得不是很整齊,頂上用布條束著,周圍有些散亂。身穿染成黑色的麻布衣服,背著一個同樣顏色的包袱,腰間係著布腰帶。
一副黔首打扮,唯一有些特別的是,他腳上穿的是一雙皮製的快靴。
這種靴子,一般是戰場上的斥候、或者驛站裏的驛使穿著的。防水、耐磨、護足,利於遠行。隻是價格昂貴。
他的背心插著一支飛矢,隻剩矢尾露在外麵。流出的血液已經凝固了,把黑衣染出一大片深色。
周熾吸了口氣。這是他穿越來三國時期以後遇到的第一個人,而且這第一個人,很可能還是個死人。
世道險惡,戰爭的陰影,也籠罩到了這遙遠的荒野。
“兄台!兄台!”他站在那具身體的後麵,嚐試著喊了兩聲,盡管知道不太可能會有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