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墓碑怕是再難修複了,而地上這些骨灰?盡力而為吧!程素衣捧起一手沙石,努力分辨著,突然像是有什麼東西迷了眼睛,讓她很想哭,她覺得心很痛,是原主在影響她,腦子也越發不清醒,一些記憶被翻了出來,好的,壞的,比如她打翻了程父心愛的茶盞,再比如程母教她刺繡,教她識字,給她做好吃的糕點,這些記憶明明不是她的,此刻像是與她融為一體般,占據她的身體,左右她的情緒,程素衣確實沒有受過這種委屈,終是在這種痛失所愛的記憶裏敗了,似是哀嚎的哭喊起來。
“爹爹,娘親,管家,奶娘,是姝兒對不起你們,姝兒不該啊!姝兒不該如此任性,害的你們白白送了命,死的應該是我,是我啊!是我非要喜歡洛北辰,害得爹爹幾次為我說親,是我一個女孩子不知羞,不懂權謀害了你們,求求你們了,帶姝兒走吧!別留下我一個人。”程素衣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隻覺得很痛快,似乎這樣,心裏的傷痛就會少幾分,她沒辦法,此刻她什麼都沒辦法做了。
她哭夠了,便開始行動,這時她像瘋了一般的捧起一堆泥土,分辨骨灰和沙石,說是哭夠了,可眼淚還是大顆大顆的往沙石裏麵砸,她扯下身上僅有的衣料包好那些分不清遺主的骨灰,直到她的眼睛分辨不出骨灰和沙石,她便用手挖得更深,希望找到一些遺物,一直挖到十指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才將那些泥土放回原位。
洛北辰得了信快馬加鞭的趕來,遠遠地望著,想看那個女人狼狽的模樣,可當他真的看到,卻有些心疼。尤其是剛才那一聲呼喊,程素衣對他失望過,可哪怕再失望,也從沒有用這種聲音喊過他。如今他想起這些,突然覺得他們不該如此,可追根究底這些都是他害的嗎?不,不是,還不是這女人太討人嫌了,而且她隻是一顆棋子,若他不利用,別人也會利用,他轉身欲走,卻聽見程素衣哼起了小調。
“天邊盡,烏鴉急急報喜,黃昏來,江海掀坐船翻,驚夢時,往事前塵故人歿,歎無償,鴛鴦難相見,昏鴉夢海無前因,急盡掀來無塵果,因果消散再難續,隻當命裏做虛無,烏鴉轉喜鵲連橋,佳人愁容怨樓閣,夢醒時分醒時清,莫將頑石護成金,夏蟬戚戚訴衷情,烏鴉報喜當作食,一片癡心隨花謝,而今終明從頭錯,覆水難收應恨誰,願做水中蓮一朵,身死魂銷積福報。”
程素衣也不知怎的,身體一直不受控製的哼著歌,她猜想可能是原主出來了?可這也太詭異了吧!可此時的她不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計較原主,而且若真是追究,也是她鳩占鵲巢的不對。
洛北辰怕讓人留下話柄也沒有攜燈籠,借著月光,他看見一個朦朧的女子,露出手臂和小腿,哀怨的唱著。蕭妃也有怨恨,他曾聽過蕭妃唱昆曲,那種哀傷無奈,他也曾目睹,可麵前的女子更是哀怨,不止憂怨,還有恨,有無奈,還有絕望,各種複雜的情緒夾雜在一起,無法言說。
這歌他是記得的,是程素衣之前就喜歡的歌,她之前就喜歡這些幽怨的曲子,尤其是被他無視之後,她就躲在角落裏,用極小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唱著,當時他聽著隻覺得有些悲傷,但他依然覺得她矯揉造作,做這些也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而此刻她也是一聲又一聲的唱著,一下又一下的埋著土,讓他移不開眼,也讓他不禁想到豔鬼聶小倩,可她又沒有聶小倩的絕色,更何況現在這個女子是他的未婚妻,他不愛她,她又愛他嗎?他不知道。隻聽見這歌聲從哀怨變成一種憤怒,最後釋懷,飄渺的歌聲斷斷續續的傳來,如同一種詛咒,纏繞在洛北辰的周圍,讓他坐立難安。
他發現程素衣的指甲開始滲血,而她本人像是沒有察覺一般,歌聲斷了,她又開始喃喃自語道:“爹娘,女兒無用,讓你們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日後素衣定會還你們一片安樂之地。”
洛北辰聽完這話有些驚詫,難道這些都是程家的塚?可印象中程家沒死這麼多的人,父皇明明念及舊情,遣散了這些家仆,隻罰了她的父母,那這些?不,不會是的,洛北辰安慰自己,之後程素衣說了什麼洛北辰也無心再聽,而是策馬而去。他的心思幾乎都用在如何扳倒其他皇子身上,已經無暇再想,這種棋子,他不應該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