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後,他放輕了動作,幾乎是有些笨拙地,將孩子抱了起來。
這就是他和阿瀾的孩子,麵容這樣稚嫩,他卻好像已經看到了阿瀾的影子。
他將孩子抱了出去。交給銀容。
銀容一臉焦急:"阿瀾怎麼樣?"
洛長天道:"沒事。"
他回身回到床邊,小心地將她抱起來,摟在懷中,眼中卻浮現出一絲痛楚。
怎麼會沒事……
她的身體如何,在找到她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發現了。
在生產前後這樣的緊要關頭,遭逢這樣的劇變,又服下太多丹藥傷了身,還在那種時候生下孩子,她的身體本來就已經很脆弱了,可她還服用了對身體傷害那樣大的丹藥。
洛長天不怪她,他也沒有資格怪她,是他沒能保護好她。
他抱緊阿瀾,源源不斷地往她身體裏輸入真氣。
過了不知道多久,阿瀾眼睫終於顫了顫,而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身體仍舊虛弱,隻是比之之前已經好了太多,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阿瀾茫然了一瞬,目光漸漸開始變得清明,她慢慢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相信眼前人真是他似的,抬手輕輕去觸碰他的臉龐。
感受到真切的溫度,她手輕輕顫了一下。
"……夫君?"她試探著喊。
"是我。"洛長天低聲應道,他低頭,珍視非常地去親吻她微涼的臉頰。
阿瀾的眼淚落下來,忽然就反手抱住了他。
這樣短的一段時間,她卻受了太多的苦,身形消瘦得厲害,手上的肉也沒了,手腕細得兩隻合在一起他都能輕易握住。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埋在他懷中,低聲哽咽,"你去哪裏了啊?我等了你好久……"
洛長天說:"是我的錯。"
阿瀾又哭:"你又丟下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洛長天說:"下次不會了。"
"好多人欺負我……我那麼怕,可是你不在……"
洛長天說:"我幫你欺負回去。"
她哭得剛剛積蓄的力氣都要沒了,忽然反應過來,臉色驟變,一下子坐起來,"孩子!我們的孩子--"
"別慌。"洛長天安撫她,"崇和在母親那裏。"
阿瀾怔怔。
洛長天拇指輕柔地拭去她臉頰上的眼淚,"崇和,你還記得嗎?我們說好的,給他取的名字。"
阿瀾捂著臉,低低地哭起來,"我真沒有,差點就讓他被人給搶走……"
"沒有。阿瀾很厲害。"洛長天拉開她的手,"你沒讓他被人搶走。"
"我想要看見他……"她說。
"好。"洛長天應道。
很快,銀容就抱著孩子衝了進來,看見阿瀾的模樣,她差點落了淚,上前問她,"可有哪裏不舒服?"
阿瀾搖頭,"娘親……"
"沒事,娘親在這裏。"
阿瀾的臉色好了很多,看樣子也在恢複,但是銀容還是十分不放心。上前親自給她把脈,查探出來隻是有些虧損,隻要好好調養很快就能恢複。
本該鬆一口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不安極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可是看洛長天的臉色,並沒有什麼不對--若是阿瀾的身體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他不會這樣冷靜。
銀容最終選擇相信了把脈的結果,又看了女兒好一會兒,就將孩子交給她,然後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這一家三口。
崇和才出生沒多久,看起來卻好像已經滿月的嬰兒,阿瀾看著他靈動的眼眸,總覺得他已經懂了許多。
她小心地抱著他,送到洛長天麵前去。
洛長天神色柔和下來,說:"像你。"
阿瀾唇角彎了彎,卻道:"明明像你多一些。"
洛長天仔細看了看,的確是有些像他,但在他看來還是和阿瀾更相似,隻是阿瀾開心,怎樣說都好。
他就道:"阿瀾看的肯定沒錯。"
阿瀾開心地彎起眼睛。
崇和盯著她。也跟著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吐泡泡。
"你看你看,他笑了!"阿瀾開心得不行,眼中神采動人,看起來健康得不得了。
洛長天掩下眼底的痛色,寵溺地道:"看起來調皮,也像你。"
阿瀾對他這說法就有些不滿意了,"我小時候才不調皮呢……"
洛長天說:"好好好,阿瀾一直都乖得很。"
阿瀾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好哄,他隨口一句話,她都能開心起來。
小孩子精力有限,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阿瀾小心地將他放到床上,又仔細拉被子給蓋好。
後背貼上洛長天的胸膛,她卸力靠上去,腦袋在他胸膛蹭了蹭,輕輕閉上眼,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容。
洛長天帶著她一起躺下去。
過了好半晌,在他以為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阿瀾睫毛顫了顫,輕輕睜開眼睛,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小聲說:"真希望……我們能永遠這樣在一起啊……"
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頭頂上洛長天卻睜開了眼睛。
阿瀾不知道他醒著,又慢慢閉上了眼睛,感覺躺在他的懷抱裏,是這樣的幸福和滿足。
洛長天再也沒有睡著。
直到阿瀾沉沉睡去,他才低頭,在她發頂落下輕輕一吻,說:"我們會永遠這樣在一起的。"
……
夜風寒涼,鳴玉坐在屋頂,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
她抬頭,怔怔地看著頭頂的明月,想起很多年前,她和紫焉還不敢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時候,在微生府中,他們時常在半夜偷偷跑到屋頂,對著月亮一待就是一晚上。
有時候他們會有很多話說,或者是爭論某件事,或者是討論某個人,雖然觀點總是相悖,但是能夠單獨和對方待在一起,即便是爭吵,空氣都帶著曖昧和幸福的味道。
有時候他們沒有話說,她雙手枕在後頸,紫焉屈膝坐在一旁,也不覺得尷尬,微微一偏頭,看見對方在自己的身邊,就覺得開心。
有時候鳴玉恍惚覺得,曾經她愛過的那個少年,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