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時節,空氣燥熱得很,在太陽下亮閃閃地顫動。
水泥地被照得白花花的一片,走上去還有些燙腳,瑉江市公安局的門前卻擠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都伸著脖子瞅熱鬧。
原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癱坐在正門口,他身上穿著花襯衫,染了一頭黃毛,腋下夾著一副拐杖,左腿纏著厚厚一層石膏。
一旁的實習警官呂柯想把他拽起來,但他就像在地上紮了根,扯著喉嚨高聲叫喚:“祁寒!祁寒呢!你打折了我一條腿,他媽你們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今天就死在這兒!”
他口中的祁寒是瑉江市局刑偵支隊的副隊,從上任刑偵崗位以來,經由他手破下的重大命案和大要案不計其數,稱得上是瑉江公安偵查戰線上一把最為銳利的尖刀。
不過再利的刀也有收入鞘中的時候,這幾天祁寒正在休假,誰也摸不著他的影子,最近才來市局報道的呂柯更是連他的麵都沒能見到。
這邊吵嚷著要找祁寒,喊得呂柯頭上冒出了一層汗,就像手上抓著的是一個燙手山芋,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都說了祁隊不在局裏,他休假呢!要找他就過幾天再來,你怎麼聽不懂話啊!”
“殺人啦,父老鄉親們你們看看,人民警察不僅打折了我的一條腿,還想要殺人啦!有沒有王法啊!”
“你別亂叫,有話我們好好說!”
“殺人了殺人啦!”
呂柯這個一級警徽都還沒戴熱乎,碰見了撒潑打滾的刺頭難免手忙腳亂。
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張楚恰好拿著一本卷宗走過來。他前幾天剛剛結了手裏的案子,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遇見什麼事都想摻一腳。
張楚停下來,直截了當地說:“我說怎麼這麼吵,沒想到還是老朋友啊,怎麼,你找祁寒想幹些什麼?”
被叫做鋼鏰的人一看見張楚,立刻消停下來,說:“您看這話說的,我這不是有冤情嗎?我要向組織舉報!”
張楚揮了揮手:“行了行了,知道你要舉報,那你打算舉報什麼?”
“你看看我的腿,就是那次被祁寒那個敗類給打折了嗎!”
張楚挑起眉,卻看都沒看鋼鏰拚命支起的腿:“你這家夥可以啊,還敗類,幾天不見詞彙量都多了不少。想找祁寒討說法是吧,好,小呂,先把他帶去醫院做個傷情鑒定。”
“是。”
眼看呂柯這就要來拽他,鋼鏰趕緊擺手,說:“其實我一條腿是小事,看不看都無所謂,但讓這種人壞了同誌們的風氣可是大事!所以先抓祁寒要緊!對他一定要嚴肅處理!”
“荒唐!你見過證據都不要就直接抓人嗎?我看你才是敗壞風氣!讓你去你就去!”
張楚嗬斥道,直接抬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鋼鏰立刻嗷嗷叫起來:“哎喲!我配合!我這就配合不就行了!”
他捂著半邊屁股,生怕再挨一腳似的,夾著自己破破爛爛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跑進警局,圍觀的群眾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呂柯這才鬆了口氣,問:“前輩,真要去查是不是祁隊弄折了他的腿嗎?”
張楚撇著嘴說:“查個屁!這個人是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整天就知道偷雞摸狗,一看就是裝瘸,他這種小癟三,也就隻敢趁著閻王不在搗鬼,祁寒真的回來他就該跑了。”
呂柯猶豫了一下,小聲說:“但祁寒副隊身上不是有不少不好的傳言嗎?聽說他這一次的休假也是最近的一個案子的關係,看起來是休假,實際上是背了處分、被停職了。”
他這句話說得保守,實際上,祁寒在整個縣的政法單位裏都算得上有名,這個名是名譽的名,但也是惡名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