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早上,保姆車直接停到良苑28號門口,狄江上車,把左小丹抱下來,邁過階梯,放在舒可準備好的輪椅上。
舒可推她參觀家裏,耐心地介紹,“阿姨,這是你的房間,哥哥特意騰出來給你的。二樓有個小露台可以曬太陽,你要是想出去,叫我一聲就好。”
左小丹“啊、啊”地應著。
舒可準備的菜譜還是沒能派上用場,狄江嫌麻煩,直接從酒店叫的年夜飯,到了中午,點了鞭炮引線,關上門,這棟房子第一次有了過年的氣氛。
飯桌上,狄江夾了個雞腿放在舒可碗裏,給左小丹的口水巾別好,自己才開動。
舒可不餓,吃了一點就停了。
團圓飯的風俗是要一起離桌,舒可隔著燉鍋的升騰熱氣,悄悄打量低頭吃得認真的狄江。
他隻穿了件羊絨毛衣,寬鬆的款式,露出冷白的鎖骨,低頭的時候,挺拔的鼻峰愈顯優越,燙紅的下唇和瓷白的齒交相輝映,別樣勾人。
舒可的眼珠氤氳在霧氣裏,再抬頭喂左小丹喝湯的時候,已是澄澈清明。
下午,舒可陪左小丹玩牌,玩的是小孩子們的遊戲:一副撲克牌分成兩份,背麵朝上,一人一張輪著出,一張疊一張,誰的牌和前麵的相同,就可以收掉中間部分。
左小丹行動不便,她的那疊也由舒可代勞發出,實在不能算多有趣的遊戲,左小丹臉上卻出現了久違的,如孩童般的笑。
狄江收拾好廚房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茶幾的一邊,舒可站起身彎腰,手撐在茶幾上,一邊擺弄牌,時不時抬眼看左小丹,說“怎麼又是阿姨贏”的時候,眼裏的笑意明亮又動人。
兩個人相視而笑,一個是宛如初春嬌陽的少女,一個是被病痛折磨到皮貼顴骨的中年人,莫名和諧,像是穿越了時光。
狄江的思緒,回到很久以前。
那時候,他才剛記事,左小丹買了輛單車,前麵有條橫杠,買菜的時候就把他帶上。
狄江隻模糊地記得,每當她這樣帶他出去,司機都急得不行,而左小丹總是趁司機熱車的空當,把狄江抱在橫杠上,瀟灑地跨上車,騎出院門。
這樣溫馨的記憶,應當是被這些年左小丹的所作所為消耗殆盡了的……從前狄江恨她的時候,為了不讓自己難受,他總想憶起點左小丹的好。
那時候都沒能記起的畫麵,此刻竟然被喚醒。
他記起了坐在前杠上,靠進媽媽懷抱裏,被和軟的風拂過麵龐的感覺,記起了媽媽那時候的笑聲,是慈愛的。
和現在很相似。
狄江的麵目和軟了,他走過去,語氣故作輕鬆地調侃,“你們越活越小了,小孩玩意兒也能玩這麼開心。”
說完這話,舒可竟然收起四散的牌,罕見地沉默,沒接他的話。
狄江抬抬眉骨,這小姑娘最近是怎麼了。
不過他不會在左小丹麵前揭女孩子的小別扭,從抽屜裏找出一副紅色的牌,左小丹立刻興奮地叫起來,不停地指。
那是舒可姥姥家流行的一種牌,似乎左小丹老家也是那兒的。
狄江把牌打散,修長的指節在豎長的牌中穿梭,幾秒就洗好了牌,眼神示意舒可坐好,幫左小丹摸牌。
開始兩局,狄江讓著打的,左小丹抓不了牌,舒可全程拿著牌,分好列,出牌的時候按左小丹意思出哪張。
中間左小丹思索的時候,舒可也會給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