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墜,遠遠地好像掛在樹梢上一樣。
小河邊有幾個年輕女子在漿洗衣服,長長的黑發在腦後綰了個髻。
祝從之的步子邁得四平八穩,原本也在河邊洗衣服的張嬸過來和他打招呼:“祝小弟回來啦!”
祝從之點點頭,笑著對著她拱手:“剛從鎮上回來,買了些筆墨。”
他模樣生得好,一笑起來雙眼彎彎,好似新月似的,看著就讓人覺得歡喜,再加上他唇紅齒白,身上帶著書卷氣,不相識的估計會把他看作是哪家的公子。
“今日日頭大,嬸子家裏煮了綠豆湯,要不要喝一碗再走?”
祝從之又抬眼看了看天色,客客氣氣地說:“不勞煩您了,我出去一整日了,也該回去了。”
張嬸不無遺憾地點點頭:“也好,早些回去,莫讓你娘擔心。”
看著祝從之的身影過了石橋,向巷子深處走去了,和張嬸一同洗衣服的李嫂子拽了一下張嬸的衣服:“你看看村裏還有幾個人願意搭理他,你怎麼還上趕著和他說話呢?”
張嬸收回目光,又走回河邊:“他爹做了錯事,關他什麼事呢?再者說,他家的事到現在也沒個定論,萬一是錯判了也不好說。”
“在鄴城都待不下去了才搬來咱們這,天天還端著祝公子的架勢,”李嫂子一邊洗衣服,一邊說,“家裏頭又是養丫頭又是養仆人的,向來也不同咱們親近。”
“莫議論了,”張嬸歎了口氣,把衣服都收進木盆裏,“時候不早了,我回去做飯了。”
祝從之在巷子裏漫不經心地走,剛下了一場雨,青石板路上還都是濕淋淋的。這時候,他突然聽見有人說話。
“喲,阿穗又從山上打了這麼多野味啊!”聽聲音應該是村長媳婦,這人慣愛占小便宜,這次說不定又想討要什麼東西。
果然,下一句就跟上了:“瞧瞧這猞猁,皮子看著就暖和。你不如賣給我,外頭賣多少錢,我一文都不會少你的。”
“這話說的,嬸子喜歡就拿去。”這聲音帶著幾分笑,低低沉沉的,“隨手獵來的,沒費什麼功夫。”
村長媳婦一聽,果真喜出望外:“如此,就謝過妹子了。”
祝從之在心底冷冷一哼,又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想起了什麼,又縮了回來。四下看看,不遠處的樹下有一片能藏身的草叢,他看四下無人,就貓著腰藏了進去。
村長媳婦美滋滋地拎著猞猁皮從巷子裏走了出來,緊跟著又走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池穗手裏拎著兩隻山雞,背上的背簍裏還放著兩捆木柴。腰間別著一把砍刀,陽光照在她小麥色的皮膚上,手臂上好看的肌肉線條充滿了力量。她自顧往前走,一雙眼睛清清冷冷的沒什麼表情。
祝從之躲在草叢裏暗暗咬牙,這哪裏像個女人?
等她消失在小路盡頭,祝從之才默默從草叢裏站起來,撓了撓腿上被蚊子咬的包,低下頭看著自己瘦弱的身子骨,飛起一腳,踢在一旁的大青石上,重心一個不穩,跌了一跤。
祝從之住在村子的最東邊,是一處二進的院子,雖然比不上之前在鄴城的住處,黛瓦白牆,六級踏跺,在村子裏也絕對是最矚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