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沒有下雪的江城,今年終於落雪了。
才一夜而已,外邊就已經銀裝素裹,整個城市被嚴寒籠罩。
顧晚晚向著手心哈了一口氣,她抬頭看著雪花一團團一簇簇的落下,實在想不起來上一次下雪是哪年了。
年紀大了,記憶力也越來越差。
尤其是這幾天,她明顯的感覺力不從心,連自行進食都有些吃力起來。
前些年她的父母因病都走了,因為早年舉家搬遷到了江城,所以親戚朋友之間也基本沒了聯係。原來是有個不錯的閨蜜的,可是後來閨蜜嫁了人,這陣子又跟著兒子去環遊了,她想找人聊聊天都找不到。
偌大的養老院裏,她算是個個例。
不喜歡跳廣場舞,也不喜歡跟著湊熱鬧,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呆著。
院長怕她得老年癡呆症,時不時的也會讓些孩子過來唱唱歌跳跳舞,逗她開心。
可越是這樣,顧晚晚的心裏越是難過。
她想不通,自己的容貌不醜,家世也算幹淨,到底是怎麼混成今天這副慘樣子的?
大抵是因為心裏鬱結成病,漸漸的她的話便越來越少了,總是讓護工推著她去院門口,一呆就是好幾個小時,不哭不笑也不鬧。久而久之,身體各方麵的機能都開始下降。
顧晚晚知道,自己快不行。
“顧奶奶,我們回屋吧。”護工是個年輕的女孩,朝氣蓬勃熱情的很:“今天實在太冷了,一會著涼就麻煩了。”
顧晚晚搖頭,想再看會雪。
否者,這輩子大概就沒有機會再看一次了。
她看著雪花落在自己的膝蓋上,那顏色和滿頭的白發已無差別。
她想寫封遺書。
可是自己無兒無女,父母已離世,朋友在遠方。
該寫給誰?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更加的酸楚了。
大概,也就隻有這尚算富足的遺產能讓後人多記她一些時候了。
“顧奶奶,你乖,聽話啊。”護工蹲在她身邊,摸了摸她冰冷的手:“今天是除夕了,晚上有文藝演出,到時候肯定很熱鬧。”
顧晚晚還是沒有吭聲。
她想起閨蜜的那對龍鳳胎,剛生出來那會兩個人還約定了以後一定要讓彼此的孩子結婚,然後親上加親。結果一年,五年,十年過去了……顧晚晚還是成了剩女。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剩女的?
這個問題,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回想。
好像是從她拒絕了頂頭上司的求愛之後開始的吧,畢竟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收到了異性的告白了。
顧晚晚歎了一口氣,雖然人生有遺憾,但卻不至於後悔。
不就是終身未嫁,孤獨終老嘛,有什麼關係呢。
這個世界上孤獨終老的人多了去了,我不過就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沒什麼特別的。
她抬頭想說回去了,一轉眼就看見拐角處的臘梅下站著一個人。
他看上去也有七八十了,但仍舊身形頎長,劍鋒眉目,整個人站的筆直。
視線相交,顧晚晚覺得他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等她想個明白,那老人便步履矯健的朝著迎麵走了過來。
“後悔嗎?”他靜靜的開口,聲音低沉而嘶啞,一大把年紀頭發都花白了可是五官卻還是那麼的分明英氣。
可見,年輕的時候一定迷死了一大票人。
顧晚晚聽的有些雲裏霧裏,後悔什麼?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越看越覺得眼熟,可是不知為何總覺得疲憊,連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緩緩的,連這個世界的光亮都開始暗淡下來,呼吸也快跟不上了……
“顧晚晚!”老人的聲音忽然開始撕裂起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有些出奇:“我不準你死!你還沒有告訴我,這輩子你有沒有後悔過!”
這個問題,顧晚晚問過自己很多遍。
答案雖然不是肯定的,但卻是無可奈何的。
“不。”她緩緩開口,聲音輕細不可聞,冥冥之中有一股黑色的力量將她整個世界包圍,漸漸的成了永恒。
可是這張臉,這個聲音……
是你嗎,沈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