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居,桃夭閣。
水墨搭著灼灼的手腕,充滿生命力的跳動傳進她心中,間或一下,脈搏會停滯一瞬,緊接著會再次強有力的跳動起來。
如果功力沒有達到玄位以上,是感覺不出這一瞬間的停滯的,難怪當年外公一再堅持要讓灼灼每日需在赤陽石上睡覺。
要知道睡在赤陽石上有多痛苦,整夜烈火纏繞難以入眠,和寒冰石正好相反。
這個咒語,一直就不是奇跡能夠打破的。
“二姐姐別擔心,外公說了沒事。”
灼灼伸出食指輕輕的舒開水墨眉心微微的擔憂。
“嗯。”水墨笑著握住她的手。
“二姐姐,我困了,你陪我睡覺好不好。”
水灼灼打了個嗬欠,偷偷看了一眼水墨。
“好。”
水墨寬衣與灼灼躺在寬大的塌上,看著她眉眼如畫。
水灼灼賊兮兮的小得意。
舟車勞頓,她擔心水墨沒休息好,又怕她不休息,但她知道自己的請求水墨從不會拒絕。
本來是想哄水墨睡,結果自己沒扛住睡著了。水墨聽著勻稱的呼吸,日光暖洋洋的照進窗中,她輕輕搭上灼灼的手腕,聽著心跳動的力量。
很多事情需要提前了,時間從來沒有給過她機會,以前沒有,現在依然沒有。
活著,本就很難,讓關心的人活著,感覺更難。
如果說水墨天生經脈寒性,是至陰之體,那水灼灼恰恰相反,天生經脈赤熱,是至陽之體。
正常人陰陽中和,順應天時地利,固而可以長長久久,甚至長命百歲。練武之人更是講究陰陽中和,中和程度越高向上走的機會就越大。
水墨天生陰脈,偏偏她的心髒也是至寒之體,無法自己調節中和,這也是為什麼莫道在看到這個外孫女的第一眼就預言她活不過三歲。
從小的藥浴中和了她身上的寒性,可治標不治本,極陽的藥材越用越多,陽性越來越強,到最後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免疫,藥浴已經對她的身體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她出生開始就在感受痛苦,母親在她不足一月便走了,從小就不知道什麼是母愛,從有記憶開始,就在做兩件事情,藥浴和吃藥。
每次看見下雨天,就特別羨慕別人能撐著傘走在雨中,因為她不能沾染一點寒氣。
每日每日躺在赤陽石上睡覺,每天半夜都會被灼熱的赤陽石熱醒。
白天整天泡在浴桶裏看著皮膚慢慢潰爛,晚上再睡在赤陽石上看著皮膚慢慢愈合。
永遠在感受潰爛和愈合帶來的奇痛無比和奇癢無比。有一次實在又熱又癢的無法入睡偷偷的爬下赤陽石,被睡在旁邊的父親發現,吊起來打到喉嚨哭啞了才放下來。
母親走後,父親寸步不離她身邊,哪怕處理公務也要看著她。
那一年,水墨十歲,灼灼九歲。
水墨還記得那一個午後,江南梅雨,一片霧蒙蒙。外公擔心濕氣會刺激她的經脈,所以她的房間常年燃著艾草,從最開始對艾草的厭惡,到後來已經把這種味道當成活著的一種證明,她還能聞到這個味道,說明她還沒有死。
到這一年,終於不用再體會這種感受了,白天疼得渴望赤陽石,夜晚難受的渴望藥浴,而她今天藥浴以後沒有任何感覺,她已經完全免疫了。
水止那個小魔頭和外公那個老魔頭一起研究藥方去了。
水墨十年來第一次會心的笑了,人生就如窗外的天氣一樣灰蒙蒙,她終於可以解脫了。
“二姐姐,你看!”
也許聲音來的太突兀,水墨有一瞬間以為是終於死成功了。
等到聞到艾草味,看清麵前粉嫩粉嫩,粉雕玉琢搬的水灼灼和她手上拿著的糖葫蘆和冰糕時,她哇一聲就哭出來了。
死都不讓人死,這算什麼嘛。
雖然灼灼經常偷偷溜進來陪她說話,陪她畫畫,兩人經常把小魔頭化成一隻豬的樣子,再把外公畫成一頭牛的樣子,但是今天她不想畫畫,不想玩跳格格,也不想玩翻紅繩,總之什麼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