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時便有幾道欲語還休的視線含羞帶怯地追了過去。
這季公子恍若未覺一般,跟著白虎走進了驛館,隻剩著那中山郡送來的二男四女麵麵相覷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兒。
貴喜這才得檔兒把臉從山堆一樣高的雜物後頭挪出來,對著明殊問道:“咱們怎麼說呐?”
明殊就手扔了顆粽子糖在嘴裏,嘎嘣嘎嘣咬著:“還能怎麼說,總不能在外頭傻站著。先回屋擱東西。”
哈少良還一步三回頭地在望,低聲跟身旁的陳石嘀咕:“哎你說世子爺不會真把她們都送走吧,好歹也留一個兩個的,全都送回家這也太不給大太太臉了。你瞅瞅那個圓盤臉的一很不錯啊,一臉喜相,屁股又大,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
陳石目不斜視,隻回他“嗬嗬”兩聲。
貴喜抬腿踢他一腳,罵道:“別混說了,讓爺聽著看如何發落你。”
“得,勻你顆糖好堵了你這張破落嘴。”明殊反手塞了塊棕子糖給他。
回到屋裏,明殊一邊歸置哈少爺的雞零狗碎,一邊在腦子裏快速回憶著。師父有事沒事時總愛跟她嘮叨些京城裏世勳權貴的來頭關係,這裏頭數得上個兒的似乎並沒姓季的。
可是能跟慶平侯世子做朋友,且看樣子還不是泛泛之交,這人家裏應當非富即貴,否則以安陽大長公主的高貴出身,也不能允許嗣子結交啊。
難不成是顧世子悄悄兒交的什麼江湖朋友?
一身功夫倒還不錯,形容也有幾分灑脫,隻是再怎麼做出一副疏闊落拓的樣子,也遮不掉那一身的貴氣。明殊打小眼裏見的多是這樣的人,這種人,世家的味兒都是滲到骨頭縫兒裏的,再怎麼也洗不幹淨。
哈少良被玄武叫了出去,讓他去車馬行雇輛大車送人走。看來那位季公子的求情並沒奏效。哈少良一臉的痛心疾首,正要出去便被明殊拉住了。
雖說六個人裏頭還有倆男的,但四個如花似玉,正當妙齡的少女一起走還是相當惹眼的。此處離中山郡還有好幾天的路程,萬一路上出了什麼閃失可不好。
哈少良聽明殊這麼一說,頓覺身上責任重大,再看那四個梨花帶雨的姑娘時,就好像麵前是四隻香噴軟嫩的小羊羔,隨時要被外頭大野狼叼了去,心裏哪忍得,便壯了膽子去找玄武。玄武還真就給了他銀子讓他去找鏢行的鏢師護送將軍府的這六人回去。
哈少良跑了,餘下的三人逛了一天早就腰酸腿疼,各自打水洗麵淨手,打算先去眯一小覺。
可還沒等躺下來,白虎又來敲門。
“得了季公子粽子糖的這位。”白虎雙臂抱胸,麵上依舊冷如冰霜毫無表情,但一雙眼睛微眯著,裏頭散射出來幾許諷笑的意味,“季公子說他想你了,要請你一道過去對月飲酒呢。”
明殊披散著頭發,木木然回手指著自己:“我?”
陳石和貴喜對視了一眼,“咚”的一聲倒回床上,拿被子蒙住了頭。
明殊再見到那位季公子時,險些沒認出他來。
頭發整整齊齊梳著,拿了碧玉竹節簪簪了發髻,身上穿著天青色銀繡祥雲常服,腰上係著金銀雙絲編的壽字紋腰帶,玉飾金鉤,垂掛玉玦香囊,一絲落拓樣也不見,分明是個鍾鳴鼎食家出來的溫溫翩翩貴公子。
他身側各坐著一位美貌女子,同樣的高髻金彩,同樣的瓊脂朱唇,美目盼兮生輝,正渾若無骨似地偎著他,一個往他嘴裏送葡萄,一個向他唇旁遞酒盅。
明殊嘴角微微抽了抽,看向自己目前的主子,所幸者,自己家的主子顧世子看起來還很正常,竹青色的道袍,黃楊木簪著烏發,眉目濃麗,隻靜靜地端坐在季公子的對麵,看起來就如一副名畫,令人心胸頓開,雨後空蒙。
見她進來,季公子抬手推開身邊殷勤的美人兒,坐直了身體,撫掌笑道:“阿昀你真會挑人,連身邊侍童都如此美貌,容色毫不遜於雲娉雲婷兩位小娘子。”
顧昀微垂雙目,淡淡地說:“季明兄真會說笑,我的親衛是男人,又何必與江州雙美比容貌?”
季明連連點頭,誠懇地說:“是極是極,阿昀容色為京中第一,在你麵前品評他人容貌確是不妥。”
明殊分明看見顧世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
噝,怎麼看怎麼像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