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聲巨響,一個看起來像是騎機的東西砸進了廣場上的那尊因為疏於維護而破敗異常、卻非常奇怪的還沒有倒塌的狗帝雕塑的腦袋上。“諾娃!”

盡管我並沒有看清楚那騎機的模樣,但是甲古羅顯然認出了自己的搭檔。

被砸進雕像裏的是諾娃,那也就是說……

不等我啟動光學偵測設備看個究竟,一道白光從天而降,向雕像的腦袋狠狠的槌了下去。雕像就像巨錘之下的幹核桃一般被壓了個粉碎,分崩離析的大理石碎片落在廣場上弄出一大片煙塵和巨響。

雖然沒有任何理由,可我知道那道白光就是蘇。

騎機戰中基本上是不會采用近戰的,這是因為騎機雖是由以太實體化而成,但卻沒有真正跨過那道界限,成為“物體”,這和塑能使們擅長的造物術是不一樣的——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塑能使們用以太製造的東西不會向周圍不斷的擴散以太,也不需要其他外力持續的影響來維持外形,而形成騎機的以太無時無刻不在向外界擴散,靠著福音書不斷補充新的以太和外力的限製,才能保持物化的形態。

也就是說采用近戰冷兵器並不會在負載上有什麼優勢,而近戰武器在攻擊到敵人的同時,形成自身的以太也會因為強力的碰撞而大規模逸散,給執行近戰攻擊的人自身造成極大的精神壓力——大多數時候近戰攻擊者受到的精神創傷會比對手的物理損傷要大得多。

最重要的是,就算能以近戰解決掉敵人,敵方的騎機失去規製化作的以太洪流也會把攻擊者自己吞沒,直接壓垮攻擊者的精神。

正因為如此,當我意識到那白光是蘇從天而降發起的近戰攻擊後,我的心髒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

自崩塌的狗帝雕像方向湧來的氣勢滂沱的以太暴風,在我耳邊奏響DOLL專用騎機覆滅的樂章。

至少有一個人戰敗了,被摧毀的騎機的操縱者,在精神上多半已經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反噬說不定都已經開始了。

盡管並沒有啟動騎機,強勁的以太暴風還是讓我的精神陷入了一陣恍惚,惘然中我仿佛看見塞西莉亞的笑臉,她全身已經被反噬反應吞沒,銀白色的以太脈絡正緩緩的向她臉部擴張,她就這樣笑著望著我,輕聲說道:

——不要露出這麼悲傷的臉嘛,雖然無法再見麵了,可我會和那孩子一起,一直守護在你身邊啊!

以太風暴平息時,廣場上的白霧已經被徹底的吹散,“狗帝”那破碎得不成樣子的王座上,蘇解除了全部的武裝,肩扛比有她兩倍高的長槍迎風而立,銀發在陽光中曼妙的飄飛著。

而在蘇的腳邊,諾娃仰麵躺倒在瓦礫堆上,反噬反應的銀色網格正緩慢的吞噬她的手腳,對於DOLL而言,這意味著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最後的時刻。

諾娃緩緩的轉動脖子,她並沒有立刻望向自己的搭檔,而是用眼神質問我:“為什麼?”

悲傷與自責霎時間襲上我的心頭。我從來沒想過要殺死諾娃,可現在的狀況……

就像甲古羅說的那樣,諾娃是非常強的,所以,我打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她可能被擊敗,而是按照之前塞西莉亞那麼多次與她一對一對決的經驗認為這次她與蘇也會戰成平手,我甚至有些擔心缺乏實戰經驗的蘇會不會吃虧……

我忘記了,蘇是規格外的存在。

我應該事先叮囑蘇,告訴她不要下重手。

在我咬嘴唇自責的當兒,甲古羅飛奔了出去,抱住諾娃的身體,高聲呼喊著她的名字,點點晶瑩不斷的從這硬漢的眼中滾落。

時光似乎在那一瞬間倒流,我有種看到過去影像才錯覺,失去塞西莉亞的時候,我的背影看起來應該和他如出一轍吧?

實在不忍看這傷心的一幕,我移開目光,望向我的DOLL。

“蘇,為什麼召喚槍?”

“不這樣打不過。”

也就是說,我根據過去的經驗做出的判斷並沒有錯,可這仍然沒有讓我的心情好受一點。

我看著甲古羅的背影,和往日他那豪爽的做派一比較,我就覺得眼前的景象異乎尋常的催人淚下。

當然,我已經很久沒有流淚了,就連失去塞西莉亞的時候也沒有,從這一點來說,我挺羨慕甲古羅的。

肅殺的氣息盤亙在廣場上,方才我們交火製造的火光和天上的陽光,都對籠罩在我們周圍的陰霾束手無策。

我應該對甲古羅說些什麼呢?

在傭兵之外還是一名吟遊詩人的我那引以為傲的口才,此刻卻非常窩囊的一點忙都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