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庭在莫悲懷裏咳嗽了兩聲,莫悲抖著手為師娘擦掉了唇邊的血跡,裏麵的冰渣凍得他手指生疼。

“哭喪著臉作甚,我還沒死呢。”柳霜庭啞著嗓子道,他原本是一把極動聽的好嗓音,如今嘔啞嘲哳,難聽得自己都快認不出來了。

小徒弟的眼淚珠子砸在柳霜庭的臉上,終於讓他冰冷的肌膚回暖了一些。可這絲溫暖卻並不舒適,當他的身體漸漸從之前的嚴寒中回溫,原本被低溫麻痹的痛覺也漸漸還了回來。

之前就很是疼痛的經絡,如今更是根根寸斷,劇痛入骨。柳霜庭喘著的每一口氣,都疼得他眼前發黑。

這般境界,確實是生不如死。

他輕笑幾聲,心裏知道不出意外,自己的時間怕是不多了,便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循著少年的啜泣聲,摸索著拭去了莫悲眼角的淚珠。

“別哭,隻是在幻境,又不是見不了了。”

其實普通幻境,常人死便是死了,不會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柳霜庭不知是否還有下個輪回,便把每一個時刻當成唯一的人生去活。

他拚著一口氣,在莫悲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忍著碎骨的疼痛運轉靈力,終於將眼前的薄霧揮散些許。出現在柳霜庭眼前的,是一片狼藉景象。

大片的參天古樹仰倒在地上,斷裂處全是淩亂的劍痕,樹枝零零灑灑,落了一地。

沒了樹木遮蓋,天空映入柳霜庭的眼簾,山穀上空的魔氣被撕扯成了碎片。露出被遮掩的暗色夜空。妖魔破碎的肢體掉落在地上,慢慢化作黑色的霧氣。

再往遠處看看,柳霜庭的神色難看了許些。

修士的屍體碎塊散落在一處,幾乎無人保留下全屍,看損傷,該是首當其衝,被莫悲身上爆發出的劍意撞了個正著。

莫悲也看到了這幅地獄場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殺了那麼多人,身體晃了晃,一陣頭暈。

“沒事,不是你的錯。”柳霜庭開口道,他本想說那群人本就是不安好心,殺了也是好事。可看小徒弟臉色慘白,便改口:“是師叔留在你身上的劍意失控,和你有什麼關係?別多想。”

“何況殺便殺了。有什麼了不起的?”林紹言笑眯眯地說,他被柳霜庭冷冷地瞪了一眼,也不在意,湊到莫悲身邊:“你本就是恨死他們了吧,殺了不開心嗎?”

“小言?”

莫悲眨了眨眼,他敏銳地從對方眼裏看出幾分不妙。

他的小老虎,原本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又蠢又呆,想著什麼懷心思都能一眼認出來,可是現在,那雙血色的眼睛在想著什麼,他是半分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