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自家娘親,莫悲傻兮兮地笑了起來。柳霜庭就跟著他一起笑,可那雙春水似的眼睛裏,深處盛著的滿是寒意。

原來他剛剛哼歌了嗎?

柳霜庭輕輕問著自己。

這小曲自然也是柳霜庭的娘親教與他的。小時候,他娘親生病了,不舒服了,沒有一個人會關心這個女人,隻有小小的兒子陪在這個女人身邊,一邊又一邊地哼著女人家鄉的小曲。

後來柳霜庭長大了,就再也沒幹過這樣的事了。女人不會在聽到小曲時露出安心的微笑,愁苦的表情寧願凝固在了她尚還年輕的臉上,消散不去。

家鄉的聲音早就不能帶給這位不幸人以安慰,柳霜庭也從不做無用功,隻是在一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痛苦地呻吟著。

有時候,他會輕輕喊一聲母親。

對方常常不會回應柳霜庭,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自己的苦痛攝住了。

後來,他的母親死了,柳霜庭居然覺著有幾分輕鬆。這個女人再也不用受罪了,而她的而已,也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她受罪了。

在記憶中的那段短暫的時光裏,柳霜庭靠在生病生病的母親身邊,為她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看著母親虛弱又欣慰的笑臉,其實心裏是很高興的。

這是母子之前難得溫馨的互動,柳霜庭可以等待著娘親漸漸好起來,他小的時候,還以為人受得全部傷害病痛,最後都可以好起來呢。

看來自己剛剛的心情確實很好。

柳霜庭冷冷地想著。他坐在莫悲身邊,其實有些走神兒,大腦放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做些什麼。不知不覺中,居然和小時候那樣,靠著自己親愛的,喜歡的小東西,為他哼起了小曲。

自己挺喜歡這個小東西的。可那又怎麼樣呢,他們永遠會離開自己,娘是這樣,小貓是這樣的,莫悲也是這樣。

不過這次還是有區別的。娘是被別人趕著踹著離開這個人世的,而莫悲——

起碼自己在他死之前,會對他很好很好。

“我和你說,我娘親可好了!生病的時候會給我做很甜很香的粥吃,也從來不怪我貪涼,爹爹說我,她就說爹爹,我有點想家了.....”

莫悲想著自家的娘親,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臉變了幾個來回。

“師娘,你家裏人在哪裏呀?”

“在...這個門派裏。”

“那我能見見他們嗎?”莫悲心裏打著小算盤,想著柳霜庭要是也有爹娘,說不定會看著柳霜庭,不讓他對自己做那些過分的事。

莫悲在家的時候就聽爹娘的話,被爹娘管著,便覺著全天下的人都會有一對嘮嘮叨叨,操碎了心的爹娘。

“當然可以。”柳霜庭白皙修長的手指刮了刮莫悲略帶嬰兒肥的腮幫子,想著以後可能就摸不到了,有些不舍:“會很快見麵的。到時候,你就陪著我娘,好不好?”

“你娘?”

“是呀,她一直一個人待著,不能進到這裏,很寂寞的。師娘在這裏,沒法陪著她。到時候莫悲替替師娘和她說說話,好嗎?”

莫悲聽說過在修仙門派裏,等級很是森嚴。如果兒女天資聰穎,而父母十分平凡的話,很可能自小就會骨肉分離,兒女由門派裏的長輩撫養。

他以為柳霜庭是這樣的情況,就點了點頭,心裏還覺著是件好事。

要是自己和師娘的娘親相處好了,估計對方就不會這麼肆無忌憚,還是要看在老太太麵子上對不對?他就從來不敢不聽娘的話。

“到時候莫悲不許逃跑哦?”

柳霜庭輕輕笑了:“我娘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到時候莫悲不要害怕,一點也不可怕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