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蛾眉,溫香暖玉,紅袖皓齒,滿屋的羽裳、滿箱的珠寶,都黯然失色。
紫色帳幔隨風微動,帳幔下是呆若木雞的五尺男兒,一個個像中了定身法,一個的女人的回眸一瞥,就讓時光的沙漏遺忘了此處。
咣當,第一把刀落地,咣當,第二把刀落地。
一片金屬聲過後,大殿內的一切又陷入沉默,直到一位白老蒼蒼的老者走入。
拐杖重重一頓,“醒醒!”
士兵們猛然一頓,迷茫又有些明白地看向那位老者。
白胡子老者怒喝,“都出去!換一批!”,然後直視丹墀上已經轉過身的紅衣女,“妖孽,你的死期到了!”
秦少明看到這裏,心裏一抖,正要張嘴說點什麼,看見那雙奇異的星眸向自己看來,裏麵有重逢的欣喜,有不要輕舉妄動的勸慰,還有即將解脫的愉悅。
莫名的,他沒有張嘴,但是當漫天血光撲天而來,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夢由此結束,他卻再也睡不覺,握著蘇萌的玉佩,直到天亮。
第一道曙光到來時,他模模糊糊地確定了一件事,沒有人可以保護她的周全,隻有他。
那塊玉佩,是丫頭在鑽進小行李箱前交給他的,笑嘻嘻地卻帶著慎重,“大叔,幫我收好,在裏麵硌肉,出去了還我。”
秦少明知道蘇萌非常在意這塊玉佩,他第一次看見她,她就帶著,才幾個月就知道用手護著,誰也不讓碰,更不用說拿起,誰要是拿走,她就哇哇大哭,聲音嘶啞,好像丟了心髒。
肯讓秦少明碰,並且拿在手裏看,那是她九歲那年,春節第一次喝酒,醉了之後在大街上玩,結果遇到不良少年,調戲人不說還要搶玉佩,秦少明拚了命護蘇萌,結果被打得血肉模糊。
蘇萌撲過來,抱著他大哭,眼淚叭嗒叭嗒落在不成樣的臉上,和著濃血流到耳朵裏,流到雪地裏。
幾個不良少年走過來,先扯下蘇萌的玉佩,接著嘻笑著把腳放在秦少明的臉上,那年他十四歲。
“快走!”秦少明去推跪坐在地的蘇萌,卻看見平生最詭異的一幕,那雙淚眼瞬間變成藍紫色,帶著憤怒的火苗。
周圍的氛圍立刻有了變化,是很明顯的令人不安的變化,風吹起地上的雪,呼嘯而過。
不良少年互相看看,各自在眼睛看到的莫名的驚慌,均收起了腳。
九歲的小女孩慢慢站起,直到全身站起,才慢慢抬起頭,黑色的娃娃頭,還有和日本娃娃一樣漂亮的小臉,但是卻有著冰霜一樣的神情。
不良少年們後退一步,但又止住了,後退發由內心,止住了是因為理智:這樣一個不肯抬眼的小姑娘有什麼可怕的。
他們錯了,小姑娘慢慢抬起了眼,一道比地上的雪更為寒冷的目光從下到上滑過,腳腿身軀脖子依次被凍住,最後那隻無情的眼對上他們顫抖的目光,好像沒有在看,又好像誰都看了。
“留下玉佩,走開。”蘇萌輕輕說,一字一頓。
那幾個高出她有兩頭的半大少年還了玉佩,趔趄著跑開,摔到地上再起來跑,好像後麵有狼在追,逗得秦少明哈哈大笑。
等他拾起玉佩回身,卻見蘇萌晃晃悠悠暈倒在雪地裏,她的臉色比雪地還要白。
就是那次,他發現那玉佩後麵刻著一隻小白兔。
“小狐狸是誰,小白兔是誰?”
蘇醒後的小萌伸手搶玉佩,黑眸中有笑意,“小狐狸是我,小白兔嘛,就是小白兔。”
“是我?”
蘇萌嘟起嘴巴,看著臉上青一聲腫一塊的少年,“不知道啦,以後會知道。”
他撫摸著玉後的刻痕,小小年紀第一次嚐到了妒忌的滋味,所以他送禮物,隻送小狐狸,從來不送小白兔,因為他越大越有種感覺,他不是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