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子停在胡同口,許煜亮被眼前破敗的景象嚇一跳:廢紙,垃圾,敞開的院門,黑洞洞的窗戶,和白色的“拆”字。
萌兒搬家了?
他小心倒車,打算去蘇萌的學校。
一百八十度轉彎、車子換了一個方向駛離胡同口的時候,他無意間向裏望了一眼,正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翻進一家小院。
腳踩油門,想見蘇萌的心情如此強烈,以至於他忽視了那家小院的正是他一年多前頻繁進出的地方。
駛到路口,等候右轉的這幾十秒,他無聊地敲著方向盤,一下,二下,三下……,隻覺一股濃濃的不安向上漫延。
心髒忽然停跳:那是蘇萌家!
於是路邊的閑人看到這一幕:一輛流線型的高檔車忽然瘋了,以不太可能的姿態調頭,後箱刮到馬路牙,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許煜亮跳下車,車門也不關,往小巷裏狂奔。
五十米的距離,順手一推,鏽跡斑斑的鐵門發出咯吱聲響,竟然沒鎖門。
衝進屋內,隻見客廳裏的窗戶大開,一個人影倉惶翻過前院的籬笆,轉眼不見。
而他最心愛的人,仰臉躺在地上,對他的呼喚毫無知覺,一麵小鏡子碎裂在頭邊。
***
胡同口。
慢慢聚攏過來的人們,今天有眼福了,電影裏的一幕重現在現實中。
一位高大俊朗的帥哥,懷抱一名昏迷的白衣女子,臉色焦急地奔跑,隻不過背景不是煙霧和火yao,不是雷電和大雨,而是普通的午後豔陽。
轎車絕塵而去,人們還處在呆望之中,良久才有人緩過神來:那姑娘好像是蘇家的閨女。
***
天港市第一醫院。
蘇萌躺在病床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長長的睫毛像兩片飛累的輕羽,棲息在下眼瞼上,一動不動。
昏迷狀態裏,一切都變了,什麼都沒有,周身有如包裹著一層透明的膜,隔絕了世間的一切,隻覺腳下軟綿綿,自身輕飄飄,好像隨時都會飛起來。
“萌兒,萌兒!”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持續不斷,低沉而富有磁性,隔著一座山那麼遙遠,卻又那麼親近。
他是誰,他為什麼那麼焦急。
蘇萌緩緩睜開眼。
最先恢複的是視力,她看見一張模糊的麵孔,接著是聽覺,一邊是微微的風聲,一邊是人們走動的聲音,再有是嗅覺,她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在醫院裏?
“萌兒,你可算醒了。”眼前那張臉發出愉悅的聲音,接著移開了,露出雪白的天棚,和一盞模糊的水晶罩燈。
“我怎麼了。”她撐起上半身,腦後的疼痛讓她的小臉緊皺起來。
“躺下,我去叫醫生。”有人扶住她,不由分說按下她的肩膀,把被單向上拉了拉,轉身走出房門。
“等等。”
蘇萌覺得很累,眼皮有些睜不開,眼睛也無法聚焦,她想好好睡一覺,但是那個人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了,她要確定他是誰!
“你沒事,隻是輕微腦震蕩。”
那張臉又離近了,近到讓蘇萌感到害羞,一隻有溫度的大手摸著她的頭發。
“好好躺著。”
他的聲音多麼溫柔,好像一個遠去的人,而那人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無論是騎著白馬,還是駕著白雲,來救公主的王子都不可能是他。
“我……”
蘇萌突然想起為什麼會在這裏,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下意識伸出右手,慌亂地摸身上的衣服。
啊,上下的衣服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蘇萌變了臉色,正想確認內衣的情況,手被一隻大手隔著被單抓住了,輕輕放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