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盡頭的窗外看去,雨一直下,落下一片朦色。
“我媽她有胃癌,在做根治性切除手術……我沒法走開,林零,可以去我家幫我照看甜甜麼?”窗邊,輕冬聲音低啞,帶著明顯的顫音。
母親的胃從家中破產、獨自扛起家中重擔開始,愈來愈不好,之前住院是因為胃炎,但沒想到現在是胃癌早期。若不是從父親口中知道,她沒料到會這樣。
輕冬隱約覺得,母親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隻是與過去的自己一樣,將過錯歸咎於當年害得她們人生發生改變的海城三大家。
所以,母親對蔣臨風的敵意,或許也有這樣的原因。
愧疚,無奈,湧上心頭。
這樣……以後又該如何是好?
聽到林零的肯定回複,她才稍微鬆了口氣,聽著好友問她是否病了,她撒謊,又拜托了幾句,掛斷後,無力地靠著牆,臉頰有些奇怪的熱,她半垂著眼,無需探自己額頭溫度就知道是發燒了。
零碎的腳步聲傳來,除了醫生的聲音,唐成安怯弱而擔憂的聲音與蔣臨風清朗而具有力量的聲音在這空曠的長廊形成鮮明對比。
“輕冬!?”臨風看她好像隨時要摔倒,匆忙過去,將她摟入懷裏。
青年的手背落在額頭,與自己額頭燙度相比,有些涼。
“我先帶她去休息,廖醫生、唐叔叔,若有情況,麻煩告知我。”他看了眼急救室方向,眼裏有憂色。
唐成安看著自己女兒,麵色擔心,欲言又止。
“我朋友會幫忙照看。”輕冬猜到他擔心什麼,便與他說了一句。
“那、那就好……”
臨風有些疑惑,但看輕冬睫毛一直上下顫動、麵頰有不自然的紅,便立刻抱她過去休息室。
“我沒事……”輕冬想下來。
母親在急救,女兒是否被好友找到也不確定,即使現在腦袋發昏也不想休息。
心裏總覺得不安,仿佛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混在一起,她很想讓蔣臨風去找甜甜……
“你必須休息,渾身都在發燙。”臨風低頭,輕吻她額頭:“陳阿姨會沒事的,我在這兒看著,有任何情況都會知曉,我讓醫生給你看看,咱打個吊針再休息一下。自己的身體也很重要,乖。”
“臨風,如果等會林零給我打電話,你記得給我。”
臨風蹙眉,低頭便能見到她疲憊的麵容,他沒多問,朗聲應:“好!”
窗外,雨依舊下。
臨風急救室和休息室兩邊跑,又與陳堡電聯處理了一些公事,再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急救室的門打開。
這裏醫院有蔣氏的投資,知名醫生都是眼熟的,一見他,對方點了點頭。
手術成功。
唐成安也讀出對方表情的意思,下意識做了個感謝的手勢。
聽完醫生的交代,臨風先陪著唐成安過去病房。
“蔣少爺,謝謝……”
“唐叔叔,您別這樣說,如果不是我在場,陳阿姨也不會生氣。”
兩人正好走到病房門口,本來還一臉遲疑的長輩突然轉過身,臨風這才注意到對方臉上皆是熱淚,腿一彎竟是要跪下的樣子。
“唐叔叔!?”臨風抓著他手臂,“有話我們好好說,您這樣我有點緊張啊。”
“叔叔知道你喜歡我們家孩子,真的,以前便感覺到,可是啊,門當戶對在這個時代依舊重要,隻要我們在海城一日,我便理解你陳阿姨的擔憂。你們倆啊……真是不適合……這樣長久下去,傷的人不隻是她……”還有甜甜啊。
唐成安渾身顫抖,低啞的聲音帶了一絲乞求:“唐叔叔並不是好榜樣,也知道對不起我的妻女,你暫時借我還給你奶奶的那筆錢,我會慢慢還,可還是希望,你離我們輕冬遠些。若真是不行,我們將一家都離開這座城市。”
臨風睜大眼,不自覺地加重了手勁。
“唐叔叔,我與她,兩情相悅,我家裏的情況的確是特殊,可往後,蔣氏集團都在我手上,你們總不能因為懼怕我奶奶,便否認了我能夠保護你們一家人的能力吧?”
見長輩一直搖頭,臉上盡是淚,他緩緩鬆開手,不知再說些什麼。
在美國時候,有學業,有同伴,有夢想,唯一沒有的是愛了多年的人。
世界總是難以盡善盡美,尤其是感情,看上去是兩個人的事,實際上是兩個家庭的博弈。
可是,最想要的有了,其他的,都不該成為問題。
“說多了,您估計會覺得我在胡說,那麻煩我們都等等,我不會讓我奶奶傷害你們一家人,也不會出現在陳阿姨麵前,但唐叔叔,我不能見不到她,不然,我也不知道會做些什麼。”他後退:“我先去看看輕冬,您也擦擦眼淚,我想陳阿姨醒來也不願見到你這樣。”
說完,他步伐匆匆離開此處,拐彎至長廊,靠牆站著,仰頭看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