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花走進酒店之前, 梁遠星都以為自己很勇敢。
他一定可以看著那雙冷漠而深陷的眼睛,把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崇拜和悄悄萌芽的愛慕說清楚。
腦海中排演了無數遍的場景,到了現實裏全被打亂。
他萬萬沒有想到, 趙伯禮在他開口之前,在他捧出花之前,把所有表達愛的途徑, 都掐斷了。
趙伯禮對他好,不代表他特別。
趙伯禮根本就不想談戀愛。
在他還隻是躲在熒幕後默默觀察的粉絲的時候, 看過無數遍的采訪裏, 趙伯禮就強調過。
他怎麼會以為自己是那個特別的人, 能用心髒的餘溫融化一座冰山?
太可笑了。
握著玫瑰花的手懸在半空,再也沒有力氣抬起一點,即使放下, 也毫無尊嚴。
梁遠星低著頭,忍住自己的眼淚,沒有在趙伯禮麵前哭出來。
“我自己的感情和你沒有關係。”
梁遠星想悄無聲息地離開,卻突然被拖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抱著我算什麼?我不需要這種安慰。”
他不停掙紮,牽住他的懷抱沒有鬆開, 他反而被抵在牆上。
湧入鼻腔的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都是心上人醉人又殘忍的氣息, 把他拉回了過去許多親近的瞬間。
他大概早就被趙伯禮看透了, 所以圍巾送出去的時候, 對方瞬間就懂, 不給他留任何餘地。所以看見他手中的玫瑰,就迫不及待地要讓他閉嘴。
“聽話,有什麼好傷心的?最多不就是失個戀嗎?”
“失戀的又不是你,你當然能說風涼話!”
瘦弱的兩隻胳膊在胸前徒勞地防著, 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卻實實在在地拒絕他的靠近。
明明梁遠星是他的粉絲。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兩個人的感情在他視野之中悄悄失控?
“趙老師……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吧。”
聲音裏帶著哭腔,滿眼的血絲,可是一滴淚也不肯落下。
趙伯禮想把那顫抖的嘴唇堵住,連同那雙為別人跳動的心一起冷靜下來。
但他不能趁人之危。
生平第一次,茫然無力的酸楚竄上四肢百骸。
趙伯禮隻能鬆開懷抱,像以前一樣摸了摸他的頭發,卻連這點習慣性的親昵動作,都被躲開了。
掙紮之中手裏的玫瑰被扯掉一片花瓣,梁遠星重重摔上了門,趙伯禮俯下身去,把那片絲絨一樣柔軟的鮮紅色撿了起來。
空蕩蕩的房間裏,梁遠星還是放心不下,轉身低頭,看到走廊的燈光投下,門縫底有一團影子。
趙伯禮沒有走,兩個人隔著門遙遙相望,但是誰也沒有說話,外麵沒有敲門聲。
梁遠星的手放在門上,輕輕扭動把手。
——你不喜歡我,我沒資格怪你。
但最終他並沒有再次開門,因為門底的那團影子離開了。
梁遠星拿著玫瑰花不知所措,眼神瞟向垃圾桶,看到那白色的塑料袋,心髒瞬間就被揪緊。
這朵花畢竟凝著他多年的愛意,怎麼能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看了一圈,最後鎖定了冰箱。
低溫能枯萎得慢一些。
他把這朵帶著露水的玫瑰收起來,不打算再讓其他人看見,放在冰箱裏保存著。等殺青那天,再把玫瑰小心掖在書包裏帶回燕京的家,由它慢慢凋零。
不用熬夜輾轉反側,梁遠星也知道,今天不吃藥是一定睡不著的。
藥瓶裏本來就沒剩幾粒,不知不覺一整瓶藥都吃空了。
他打開床頭櫃,把珍藏數日的玫瑰袖扣首飾盒拿出來。
盒子昨天才擦過,幹幹淨淨,不染塵埃。
誰都知道玫瑰花代表浪漫,趙伯禮用精巧的袖扣撩動他的幻想,卻並不想讓他的愛慕善終。
為什麼呢?
哪怕被拒絕得徹底,看到袖扣的花瓣紋路,梁遠星也會忍不住想:一貫冷漠的人,是不是也有點在乎自己?
這禮物大概真的有種魔力,本以為今天要哭一晚上,看著它,竟然慢慢平靜下來。
藥吃多了,思緒亂了,困意襲來。
苦惱和煩悶漸漸消散,他腦海中隻剩下一個簡單的念頭:明天去把吃完的藥瓶扔掉。
朦朧之中,隨著清脆的一聲響,玫瑰紋的袖扣順著昏睡後無力的手,落到藥瓶底。
……
《辭火》殺青之後,定檔、宣傳、包括劇組主演的宴會和聚會都排得滿滿當當。趙伯禮看著微信裏幾百條消息,一個也沒有回複,而是先打通了卓天闊的電話。
“喲,伯禮你這兩天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來找我了?”
永遠輕鬆愉快,不給對方壓力,是卓天闊的聊天風格。放到趙伯禮的耳朵裏卻格外刺耳。
“不廢話了。你對他是認真的嗎?”
趙伯禮腦海中閃過關於梁遠星的一幕幕畫麵,在他麵前一直活潑又溫柔的少年在殺青前幾天看向他時頹靡的眼神,任誰看了都會沉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