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琦的態度比前兩天好了很多。
梁遠星坐著,何琦還站著,於是他也隻好跟著何琦一起站起來。
“你隨意,我是來請教的。”
梁遠星時刻牢記在圈裏說話要謹小慎微的原則:“不敢當,前輩你比我有經驗多了。”
“經驗比不上靈氣啊。”何琦這回沒有陰陽怪氣,反而十分坦然,“我琢磨了一整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一段台詞,你是怎麼想到的?”
“你勸我倒戈那一段嗎?我覺得還挺明顯的。”
“明顯嗎?我覺得可難了。”梁遠星說完,何琦的臉立刻就垮了。
他一貫把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倒是好懂:他不能接受,對他來說天大的難題,梁遠星一個剛出道的後輩卻覺得淺顯。
但是梁遠星很無奈——他確實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本來就是別人的角色,說自己花了比別人更長的時間去鑽研,不是更假嗎?
“你的角色他是一個臨陣倒戈的人,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雖然心有愧疚,但本質上保持著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得意。”
何琦眼睛亮了:“趙導也是這麼說的,‘世人皆醉我獨醒’,可是我沒聽懂。”
對男二這個角色,自己居然和趙伯禮的理解一模一樣。梁遠星忍不住眼角帶上了些笑意:“臨陣倒戈,無非就是追求光明的前途和未盡的欲念,他狹隘的眼界裏隻裝得下金錢和誘惑。他覺得主角為理想赴死太傻,而世人蠅營狗苟為五鬥米折腰,總之都沒有他自己聰明。”
何琦仿佛聽得入迷了,像認真聽課的學生一樣連連點頭。
梁遠星說完,滿懷期待地問:“我的理解,和趙導跟你講的一樣嗎?”
“你們兩人連說話都很像。”
“具體哪裏像?”
“你們聊到劇本的時候,神態和語氣很像。”
“你是說,趙老師聊劇本的時候和我一樣高興?”
“準確來說,應該叫陶醉?”
“還有呢?我和趙老師還有哪裏像嗎?”
何琦調侃道:“我就說幾句你和他有點像,你怎麼高興成這樣?”
梁遠星低頭忍不住笑:“因為我是他粉絲啊。”
“那趙導當時說不演戲的時候你是不是挺傷心的?”
“嗯……”梁遠星的思緒又被拉到回憶之中,“他既然喜歡,為什麼不演了呢?明明他自己導演過的作品裏,就有很多適合他的角色。”
“……我現在是不敢猜趙導的心思了,猜錯了還得被罵。”
聊完劇本,何琦歎了口氣:“說實話,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台詞基礎太差,德不配位。現在才知道,是我狹隘了。出道比我晚,經驗比我少,不代表水平比我低。”
“謝謝。”梁遠星的聲音越來越輕,“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好好演戲。”
業內拍戲賺快錢的人多,好劇本少。趙伯禮背靠家族產業,願意大筆投資去做精品,但不是每個人都有他這樣的底氣,更沒有他挑選故事的眼光。
“你出道就演了趙導的角色,有什麼好喪的?”
梁遠星無奈地笑了笑:“我馬上要去錄一個綜藝了,選秀的。公司暫時不想讓我演戲。”
“不想錄綜藝就推掉啊,綜藝有什麼好玩的?不是一堆人湊在一起傻樂,就是湊在一起互相撕。”
何琦一看就是非黑即白一根筋的人,說得太複雜他未必能聽懂,梁遠星隻好簡單地解釋:“缺錢。”
“缺錢好辦,賺唄。等你有了好條件,還怕當不成好演員?”
“也是。”
前一天還在冷眼相對的何琦,僅僅跟梁遠星推心置腹地聊了一晚上,就誇下海口:“以後你有什麼需要的盡管來找我,別的不說,演了幾年戲,認識的導演還是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