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灰蒙蒙地壓在頭頂,冷風打著旋,卷走地上最後幾片枯葉。

梁遠星顧不得手臂和大腿上火辣的疼痛,拐到人多的地方攔了一輛出租車。

他被一件寬大的風衣罩著,圍巾圈著白皙的脖頸,但仍露出精致的五官。他進了車裏就脫下外套圍巾,白襯衫牛仔褲包裹著清瘦的身形,還背著大學生常用的單肩挎包,像是剛從校園裏出來的樣子。

可偏偏包裹著手臂的袖子沾著灰塵,布料像是被重重地摩擦過,顯然是剛受了傷。

司機看他相貌出眾,卻滿身狼狽,猶豫之下小心翼翼地問:“小夥子,你要去哪兒啊?”

梁遠星大喘著氣給他看地圖上的地址:“我有急事,麻煩您快一點,謝謝了。”

司機剛發車,他就接到了來自經紀人薑叢的電話。

他果斷掛掉,可是對麵又打來一個。電話鈴聲從來就沒有停下,連給他設置靜音的空閑都不留。

而後一個陌生的號碼給他發來了匿名短信,字裏行間全是不堪入目的咒罵,中心意思卻很簡單:讓你跟我是給你麵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看就是楊總發來的。

梁遠星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在慢慢變冷,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

他剛才會場跑出來,跑得太急,甚至摔傷了手臂和大腿。

經紀人薑叢騙他說公司高層找他開會,到了現場才知道是要把他“介紹”給公司的楊總——此人不幹不淨,葷素不忌,看他的眼神充滿了粘膩的邪念。

反抗之後是什麼下場,他不願去想。

反正不會比失去尊嚴更糟糕。

他早就報名去試鏡電影《逆旅》的配角,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去現場。

已經下午,選角現場還是人山人海,舉著牌子的粉絲將入口堵得水泄不通。他們的手牌上寫的都是“趙伯禮”三個字。

趙伯禮是《逆旅》的導演。

他的偶像。

趙伯禮今年二十九,九年前剛出道演的第一部戲就得了最佳新人獎,第二部戲就拿了影帝,從此越飛越高。

他轉戰歌壇,出單曲出專輯都能衝上銷量第一。

最近轉行做了導演,也斬獲一次最佳作品獎。三十歲的門檻還沒跨過,他就已經功成名就。

僅僅是看到這個名字,梁遠星都心頭一暖,仿佛剛才受到的委屈都不算什麼,身上的疼痛也乍然消散。

粉絲這麼多,看來趙導今天在試鏡片場。如果他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見到。

梁遠星推開一扇門,探進去,小心地走到工作人員麵前。

“您好。”他畢竟是瞞著經紀人過來的,有些膽怯,刻意壓低了嗓音,卻十分溫柔。

工作人員抬頭一看,眼前的青年五官端正又精致,靈動的眼神仿佛會說話,笑起來讓人的心都融化了。

他明顯是素顏,卻一點都不暗淡,反而整個人都在發光似的——就是臉頰邊不知怎麼地沾上了灰。

工作人員不自覺地眉開眼笑:“來試鏡的?”

“嗯。”又是一聲溫柔的應答,“我叫梁遠星。”

他提出想要報名試鏡《逆旅》配角的時候,薑叢說“公司隻能拿一個名額”。可他後來發現這部電影角色的選角任何人都能報名,根本不是按照名額分配給各個娛樂公司的。

那是騙他進火坑的借口。

還好他自己偷偷報了名。

“擦擦臉吧。”工作人員說完就把濕巾紙遞過去。

“謝……謝謝。”梁遠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說了謝謝。著急抬起胳膊的時候,又牽動了擦傷,眉頭一皺。

工作人員忍不住關心他:“來得太著急路上摔跤了?”

“算是吧……晚上趙導還在嗎?”

“在的,你也是趙導的粉絲?”

“當然。”聽到對方的名字,梁遠星唇角不自覺地掛上笑意。

他在心裏悄悄地補上了一句:我要聽著他的歌,才能睡得著覺啊,比一瓶右佐匹克隆片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