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非馬。
白馬是一座樓。樓裏有很多有趣的人,也有很多好玩的事。
雪如鵝毛,洋洋灑灑,整個京師白茫茫下仿佛離了凡間,到了瓊宇。
象來街地處京師內城西南角,本就不是什麼繁華之地,將入夜雪未停,行人更是稀少。
孟歡是個長相平凡,很普通的年輕人,如果走在大街上絲毫不會惹人注目。此刻正抱肩蹲在白馬樓的門前,望著象房橋的方向發呆。正是飯口的時間,可白馬樓裏卻沒一桌客人,生意冷淡的連老板娘也趴在櫃台上打盹。
朦朧中,從象房橋慢慢走來三個人。前麵的是一個身材高挑、劍眉軒昂的年輕人。見他一手舉起兩壺酒向孟歡打著招呼,一手牽著竹竿。竹竿後麵牽著那人微閉雙目,頭上,眉上和胡須上都沾滿了雪花,分不清他的年紀。兩人身後跟著一個身穿著破舊禁衛軍服的年輕人,抱著官刀縮著脖子,雙瞳翦水,看見孟歡張嘴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齒。
孟歡站起來笑著對前麵的年輕人道:“高老大,今天賣了幾幅字?這酒怕又是在沉魚坊賒欠的吧?”
高老大叫高徹,他走進廳堂放下竹竿,單了下身上的雪,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遞給孟歡道:“這幾天生意還好。拿著這錢,讓唐胖子弄幾個熱菜,回頭到我屋咱們幾個喝一口。”
孟歡笑嘻嘻的接過銅錢,轉頭看了看那穿破舊軍服的年輕人,這年輕人叫周衝。
周衝麵不改色,同樣笑嘻嘻的對孟歡道:“看我做什麼?還沒到發餉銀的日子呢。你怎麼不向老黃伸手?”
孟歡歎了口氣,一手拍了拍盲人老黃的肩膀道:“我怎麼能向老黃伸手呢,他摸骨騙那幾個錢是留作棺材本的,我怎麼忍心。”
老黃用竹竿打了一下孟歡罵道:“小兔崽子,咒我死呀。”說完也從搭褳裏掏出幾枚銅錢,摸著放在孟歡手裏。
孟歡拿了錢到櫃台上叫醒了老板娘,替高徹點了幾個菜,交了錢又跑去後廚找唐胖子做菜去了。高徹三個人則穿過廳堂,過了中院的門分別回到自己的屋子。
過了不長時間,孟歡掛上了白馬樓的門板後,端著一方盤的菜來到中院高徹的屋裏。
在桌子上擺好菜,孟歡對院子大聲喊道:“周二,老黃,喝酒啦!”
這白馬樓有三進的院子,原來的主人紅姑在丈夫死後,把前麵的三層樓租給了錢老板夫妻開了飯莊和客棧;把中間院子的房屋租給了老黃等人居住;紅姑自己領著兒子小方住在偏小一些的後院,並把中院通往後院的門用磚砌死,隻留下後門通向後街。
中院相對兩排各四間廂房,孟歡他們同住一麵,靠近後院的中間空地上有一座兩層的八角涼亭。
中院的住客裏老黃住進來的最早,住了五年多,白天在不遠的承恩寺門前摸骨批字算命。紅姑對老黃也是十分照顧,不時讓兒子小方給他送一些縫補的衣物,老黃的房間離後院的圍牆最近,時常能看見他在牆邊默默聳立。一次孟歡偶爾聽見小方叫老黃“師伯”,孟歡就笑問老黃,是在教小方摸骨嗎?老黃笑笑不答。
四年前高徹住了進來,獨自一人,一個藍布小包裹外再無他物。高徹來京城他自己說,是因為京城很繁華,來見識一下。可是見識也需要吃飯,由於高徹寫得一手好字,尤其是京師流行的蘇體字,更是臨摹的惟妙惟肖,所以白天就在象房橋旁邊支攤賣字。在高徹字攤旁邊就是沉魚坊,沉魚坊是一個釀酒的小作坊,酒如名“沉魚”,淡雅醇香。每晚高徹和老黃把收了的攤子就近存放在沉魚坊。沉魚坊的老板叫楚楚,領著表妹佳佳一起經營。粗衣素顏難遮楚楚的秀麗端莊。一來二去高徹和楚楚便成了知己,兩人間話不多,卻情意濃濃。
又一年後周衝住了進來,周衝是某個不知名的蘇州沒落世家子弟。進京後靠著祖上微薄的蔭功,打點關係混進禁衛軍做了個不入品的小校尉,白天在街盡頭的訓象所看管雜物。本來周衝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名叫香綾,是世交趙家的獨女。後來趙家搬遷去了京城,家主趙采菊屢次升遷坐了二品督察院都禦史,而隨著周家的沒落,兩家漸漸沒了聯係。整天笑嘻嘻的周衝在酒後獨處時,總是念叨著那個記憶中活潑清秀的香綾。香綾呢?是不是也同樣沒有忘記她的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