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醫療技術的背景下,神經傳到的損傷意味著永不可逆,也就是說,司徒美站不起來了——

這一次,真的站不起來了。

脊髓內斷了的神經,沒有人能夠再次連接上,讓他們重新工作。

柯黎銀牙緊咬,如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腔裏四處彌漫,無孔不入。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輕輕點頭,“好,我知道了。”

“柯黎……”

其他醫師都是柯黎的朋友,看他這個模樣也不好受。

這些日子,柯黎對待司徒美的態度大家都看在眼裏,其實,如果不是真的喜歡,真的愛,又怎麼會把他們從世界各地花大價錢聚到這裏的呢?

誰都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大家也不願意給出這種論斷,可沒辦法,事實就擺在這裏,誰說的都不算。

柯黎深吸一口氣,“我沒事,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就好。”

之前染了白金色頭發的男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身邊的人拉住了。

對方衝他搖了搖頭,用嘴型講,“沒用的。”

白金色男人也清楚這個道理,歎了口氣,也隨著人流走了。

等最後一個腳步聲消失之後,柯黎便再也裝不下去了,他癱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他真的想不通,司徒美明明是那麼好的女孩子,為什麼上天就不肯對她好一點呢?

她明明、明明那麼善良,那麼可愛啊!

連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都能往身上攬責任,雖然從小在外麵長大,但是把家國情懷看的比什麼都重!

這樣好的人,為何要承受這種痛苦……?

或者說……承受這個痛苦的人,為什麼不是他?

柯黎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一望無際的海水中,海水順著鼻腔湧入肺部,窒息感令靈魂戰栗,沒有盡頭,也沒有救贖。

會議室裏的窗簾拉的不算密實,細碎的光從縫隙裏落進來,打在柯黎的肩膀上,他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隻有沁入心脾的寒冷。

他就這樣坐著,忽略空間,忘記時間,知道窗外由天亮變成天黑,月亮高高懸掛在夜空之上,如雕塑般的人才勉強動了動已經發硬了的脖子。

餘光瞥到門口安靜少女,他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

“小美……”

司徒美溫柔地笑笑,滾著輪椅的滾輪來到他麵前,把懷裏的三明治輕輕放在他的桌麵上,“我去不了太遠的地方,就在樓下便利店給你買了點吃的。”

屋裏沒有開燈,隻能靠著一點朦朧地月光勉強看清眼前人的輪廓。

三明治上還有司徒美身體殘留的餘溫,很微小,如果不仔細感受,根本察覺不到。

可就是這點溫度,讓柯黎瞬間紅了眼眶,堅強了這麼久的大男人,眼淚奪眶而出。

他趕緊低下頭,試圖不被發現。

可是已經晚了,司徒美握住他的手,把不好說的、說不得的,大大方方提出來,“我治不好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