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樣罪大惡極的壞事,要被親生父親,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趕出家門。我也不知道柳書芹和樊莊雅做了什麼感天動地的好事,可以被你們接納。”
“後來我想,或許是因為母親的原因吧,當初發生那樣大的事情,你和爸爸怪我也是正常。”
淡淡的靜默在空氣中流淌,舒嘉喬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完全不怪嗎?
不,是有埋怨的。
直到今天他都能回想起那個下午,在門口看到好多輛消防車,濃煙滾滾的樣子。
嘉芮渾身髒兮兮的,坐在外麵一直哭一直哭,嘴裏不停的叫‘媽媽’。
他和爸爸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有人抬著一句被燒的麵目全非的屍體出來,問爸爸:“你是戶主嗎?”
“是。”
“來認一下這位死者是不是你的妻子。”
舒嘉喬記得自己當時茫然的看著那具屍體,怎麼也不敢相信擔架上黑黑的,已經不成人形的東西會是他母親。
不對啊,他媽媽最愛美,最漂亮了,這個黑乎乎的人是誰啊?
然後,他第一次看到父親崩潰了的樣子。
從指間到嘴唇,全身都在顫抖,嘴角繃得死緊仿佛隨時會裂開一樣。
後來處理完媽***後事,經過警察多方詢問,最終確定是舒嘉芮將放大鏡放在了窗戶邊,造成意外失火。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幾乎下意識的就將懷裏驚嚇過度的妹妹推開了。
他不能相信,不能相信導致母親意外去世的元凶,竟然是他從小最疼愛的妹妹!
父親仿佛也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那個總是被媽媽拉著保養的男人,臉上開始出現深淺不一的皺紋。
從那之後,原本歡聲笑語的家就變得如同死水一般,凶手和受害人家屬共處一室,壓抑的像是一間煉獄。
他和爸爸難以邁過心中的那道坎,而舒嘉芮自那場大火後再也不肯說一句話,隻有在心理谘詢師來到家裏的時候,會瘋狂尖叫著將人趕出去,性子變得越來越陰沉!
直到柳書芹母女帶著樊伯伯的遺書到來,父親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擔下這份責任。
最開始他是一直無視這兩個人的,隻是覺得家裏多了一副碗筷而已。
他每一次看到樊莊雅頭上的劣質蝴蝶結,聞到柳書芹身上的劣質香水味,都覺得討厭。
在他的心目中,母親和妹妹才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可愛的,誰都比不過。
直到有一天,他被叫到父親的書房。
書房裏充斥著灰蒙蒙的煙霧,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裏的煙蒂滿的都快要溢出來。
從小他最崇拜的、頂天立地的、像是超人一般的男人此時正佝僂著腰,雙眼無神的縮在辦公椅裏,頹廢的如同舊時碟片裏的老煙鬼。
那天父親對他說了很多話,給他講在部隊樊伯伯是如何如何的關照他,當年那場生死攸關的情景到底有多危急,事後樊伯伯又落下了什麼樣的病根。
他看著父親的嘴唇機械地一張一合,忽然明白這個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了。
活力無限的父親變得頹唐抑鬱,乖巧可愛的妹妹變得沉默寡言。
那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應該開始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擔負起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