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屬下所知,這些屍首身上穿著的服裝,便是東夷的侍衛的錦衣鐵衫。屬下擔心的是,眼前的這些屍首,恐怕就是,東夷公主身邊的侍衛。如果,東夷的佩瑤公主在南國境內遇險,那麼,極有可能會引發兩國的戰爭。這對與東夷國交界的良平縣而言,極為不利,而且……”也會影響兩國日後的邦交。
許遊之抬頭便見鳳扶蘭將手一舉,當下將話卡在了喉嚨裏。
鳳扶蘭的臉上雖帶著冰棱,但他的眼神卻是平和的,其實,他並未如許遊之意料中的生氣,在聽完許遊之的那一番話後,放鬆了神情,他的臉色也稍霽。
鳳扶蘭眯著眼睛,看著麵前穿著七品官服的許遊之,一張本來英氣俊逸的臉上,此時布滿了疲憊和鳳霜。想來前些日子良平縣發生的事情,已經讓他有些應接不暇。
鳳扶蘭腦中一邊過濾著自己所知的情報,一邊看著前方被風吹得飄然搖擺的樹枝,想起了在迦陵山中的香樹下,他那已逝的師父轉著手上的紫檀佛珠評價著許遊之:“許遊之此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堅韌不拔,而這些,隻是他的性格天生使然,一時間,可能是不會改掉的,然而,人過剛則折,日後你若是掌了權,當了政,記得放他一馬,留他一命,他日後必定會成為你的左膀右臂,成就大器。”
鳳扶蘭的思緒一時間飄遠,以前,他還剛下山,回到南國京都的時候,許遊之用起來確實十分的順手,他雖然性格耿直,但處理事務認真,他嫉惡如仇,腦袋瓜卻好使,經常能采用多種手段達成自己的目的。
許遊之呆在他的身邊數年,確實替他收服了京都許多的,大大小小的官員。隻是後來,他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一個顯得極為遙遠的夢想,便離開了自己,自請放外任,調任良平縣,任七品小縣令。
一任三年,三年又一任,如今已是許遊之在任的第四年。
鳳扶蘭看著他,許遊之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對往日情誼的追憶,因此也絲毫沒有懼意的看著鳳扶蘭。許遊之在心中一歎,他知道麵前的殿下對自己有著活命之恩,知遇之恩。
這事,已經過去好多年了。那時,許遊之和鳳扶蘭都還小,他們相遇在悅業寺。
許遊之的眼神透過眼前的鳳扶蘭看向了十多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之時。
那一年,他十歲,當時正值隆冬,天上下著鵝毛大雪,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白冰。他衣衫襤褸,瘦削的小臉被凍得通紅,腳步踉蹌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他實在是又餓又凍,終於支撐不住,暈倒在了悅業寺的大門外,也算是他運氣好,正好碰上了出寺練功的鳳扶蘭。
鳳扶蘭那時候還小,每日裏學著端著一幅麵冷的模樣,實則也是心裏也是柔軟的,當時便瞞過寺中眾多的和尚,將他悄悄的帶回了自己的禪房。
鳳扶蘭搖著許遊之的肩膀道:“喂,你醒醒,快醒醒。”
暈倒前的許遊之,穿得極其簡單,單薄的身子上就隻裹了一件大人的灰布短打,盡管那時暈倒了,還仍然冷得他瑟瑟發抖。
而且,他又是兩天兩夜沒吃過任何東西了,早就餓的前胸貼著後背,連動一動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如今,被陌生人帶進了房間裏,許遊之曾經偷偷的睜開眼睛看過,這是一間極其狹窄的禪房,他躺在軟軟的床鋪上,蓋著純青色棉被,他覺得真的是極溫暖,極舒適的。
許遊之緊緊的閉著眼睛,心中卻在不停猜測著,救他的人會是誰,長得什麼樣兒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沒等他猜測完,便聽到了那救他之人的呼喚聲。那人的聲音清冷又稚嫩,是個孩子。
“喂,你醒了嗎?”
許遊之聽著那聲音,他其實早醒了,卻不敢睜開眼睛,他怕,他一旦睜開,便會再次與滿室的溫暖擦肩而過,也許,出現在他麵前的仍然是那又冷又餓的境況,或者又是那千裏白雪皚皚的場景。
不,許遊之想想,都覺得冷得慌。
“別睡了,起來吃粥,再不起來吃的話,就冷了。”那稚嫩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許遊之的眼睛微顫,一聽有熱粥喝,連忙偷偷的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