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凝神聽著,低下頭不言不語。
他想,他應該是聽懂了的,本來就算這岑老頭不說,他也懂這個道理,目前而言,抖露他的身份,與他的生身父母相認,並不是一件好事。
別的尚且不論,首先便會打破南國皇室,如今鳳扶蘭這個毓王殿下一家獨大的格局,動搖他未來的儲君之位,還有可能會成為鳳氏皇族的眾矢之地,更不用說上荒那群惡鬼殺手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來自於他的內心,是的,他不想離開歡,他很清楚,一旦找回他的身份,他也許會得到很多,卻一定會失去時刻待在歡的身邊的機會,這個機會曾經讓他從一個隻會殺人的機器,變成了如今的一個人,擁有了一顆有溫度的心,這個機會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念想,他還未做好失去的準備。
“小冰,想什麼呢?發呆發成那樣。”青葵搖搖他的手臂。
小冰冷眸一動,按下了心中的情緒,搖搖頭,將手上的空碗放在桌上。
魏朱看著小冰,又想起了玩失蹤的非歡,便疑惑的問:“老大呢?我們走的時候,老大還在這裏,怎麼一會子功夫,就又玩上失蹤了?”
魏朱說著還上竄下跳的到處轉悠著找尋。
小冰微微抿著嘴唇:“我一醒過來,歡就離開了。可能她累了,需要休息。”小冰的聲音帶著久睡的嘶啞。
青葵看著眼前的小冰,這說話的風格仍然是以前的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但作為女人,她總感覺,小冰不一樣了,以前渾身的那股漠然和冰冷似乎是那麼從容,讓人一看,就知道這便是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
而且認識小冰的人都知道,以前他的存在感,總是那般的低,若是他不願意讓人發現他的存在,那麼他便真的能做到,完全隱身。
如今,他依舊是他,可他的身上卻有著不一樣的氣場,讓人情不自禁的關注他,重視他,再也無法像以前那般,總是無意間忽視他的存在。
魏朱找了兩圈,一無所獲,無精打采的埋著頭,兩指用力捏著鼻梁,做了決定:“那麼,我們現在便分頭去找找老大,若是實在找不到,便去擺席的那個亭子裏會麵,對了,那個亭叫啥亭來著?”
青葵白他一眼:“滄浪亭。”
魏朱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呃,半個時辰浪滄亭見。”
“滄浪亭,好嗎?”青葵伸出手大力的推了一把魏朱,她簡直忍無可忍了。
魏朱心中狠狠罵了一句:臥槽,究竟是誰取的這麼拗口的名字。
對於魏朱的建議,眾人皆無異議。
就連躺在床上的小冰也執意要起來:“我也去找歡,我了解她。”
大家拗不過他,便答應了。
一行人都是行動派,當即立斷讓最了解園子格局的青葵分派了方向:“魏先生往西,金彩、銀寶往南,岑老先生便去蒼浪亭那裏稍候,小冰往東,我往北。”
眾人皆點頭,說走就走,一時間滿滿當當的房間便空了下來。
非歡所謂的秘密花園裏,太陽開始落山,殘存的夕陽撲在葡萄藤上,灑下稀疏的光暈。
此時的非歡和鳳扶蘭還坐在那一叢叢葡萄架下,聽著根本聽不見的牛郎、織女的交談聲。
時間在他們看來好像凝固了,他們似乎完全不曾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非歡看到血色的夕陽打在她的紫色衣擺上,才發現太陽已經西落,她情不自禁的吟誦:“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夕陽的美好總是容易讓人想起一些傷心事。
“我剛剛從家鄉來到這裏的時候,就一直跟著我娘親到處奔逃,後來我娘親在那個下著大雪的夜晚丟下我走了,我就跟著怪老頭,他對我很好,當時我真的挺幸福的,覺得他就是上天派來守護我的天使。”
“可是好景不長,連他也拋棄了我,將自己留在了羅盤山口,後來我就一直一個人,直到創立了上荒門,遇到了小冰,遇到了青葵,遇到了洪挽彩和三胡子。”
“因為有了他們,我終於又過上了安全穩定的幸福日子,也這才有了心情擺弄這些。”
“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這裏跟我的家鄉不一樣,這裏也有七夕節,卻不是來自於牛郎織女的傳說,這裏的七夕節僅僅隻是讓未婚少女乞巧的節罷了。”
鳳扶蘭舒展著眉頭凝神,安靜的聆聽,他還記得在很久以前,歡兒坐在屋頂上醉酒時,那一場稀裏嘩啦的大哭,當時哭濕了他的衣襟,哭進了他的心裏。
但是他始終不曾知道,那是為何,他不知道,他的歡兒到底曾經遭遇過什麼,值得她那般放聲痛哭。
其實那時候他就一直很想知道,如今歡兒總算願意說給他聽了,他又豈會不珍惜這個能夠加深了解她的機會呢?
於是,鳳扶蘭伸出手拍拍非歡的肩,鳳眸滿含情意,深深的鎖住非歡的雙目,看著那雙眼裏的傷痛和剔透的毫無雜質的純淨,他不說話,默默的給她鼓勵和依靠。
非歡抽了抽鼻子,語音模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試著去想一想,我的爹爹長得什麼樣,他生在什麼樣的家族裏,我的娘親她又生在什麼樣的家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