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你擔心他(2 / 2)

幾個人抱頭狂呼的時候獨獨少了小冰,非歡看著他默默不語的走回馬車裏,後肩的傷口上還殘餘著血,像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無聲的哭泣著。

他又流血了。

很多很多濃稠的血液,好像要把身上所有的血都流出來了。

可是傷口依舊源源不斷的再滲出血液,她想把衣服撕開給他包紮傷口,可是那一點布料怎麼也沒法把傷口蓋住。

她驚恐的看著對麵的人沐浴著月光被染成一個血色的人形怪物,他一聲不吭,任憑血漿包裹。

可是怎麼會一點聲音也不出呢,非常痛苦,至少非常痛。

非歡從夢中驚醒,她又夢到了那一夜。

從那個狩獵的夜晚逃出來已經有三天,小冰沒有再出現在她麵前。

他需要養傷,畢竟失了很多血。她自我安慰道。

可心裏還是有隱隱的恐懼,即將失去什麼的感覺。像是挽留不住了,她的回憶被夢境攪的紛亂,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甚至記不清楚了。

可唯一的知情人一直不出現,無從確定。

她還去了那晚的被偷襲的營地,那裏隻剩一片空地。鳳扶蘭是死是活無人知,一切都仿若沒有發生過。

再之後她改了車隊行程的線路,繞行了商山,改行更遠但是相對安全的陸路。要分散要分散,如果鳳扶蘭的敵人也同時盯上了她們,那這樣起碼不會被一下都全殲。

“若是我死了,一切合作終止。”

她回憶遍往昔所有話,不記得鳳扶蘭說過這句。可那日之後腦中始終回蕩著這句,好像他已經胸有成竹的裁決好了命運,理智的分配好了死後的一切。

真是醉了。

可你到底死了沒有呢,鳳扶蘭?

空地上堆起木柴,燃起巨大的篝火。曆經半夜行程,車隊已經到達了淇水岸邊,過了淇水便是南國領地。非歡索性命令整頓一下車隊,等明日再渡河。

雞賊的魏朱用鹽和調料從附近村裏換了十幾隻雞回來,一時間每個火堆上都架起了一隻吱吱冒油的叫花雞。

要是有炸雞就好了,非歡裹著毯子病懨懨的想。

麵前的火堆裏烤著一隻最大最肥的雞,冒出來的油脂幾乎滴到火裏,旁邊有人伸出手去用匕首削了一塊下來,切了薄薄的一片放到餅上遞給她。

非歡咬了一口,雞肉帶著撲鼻的熱騰騰的清香,在路上很久沒有吃到這麼精致的食物了。

她不說話,小冰也不說話。他正把剩下的雞肉都切成塊好夾進幹糧裏,兩個人都沉默不語。也許應該問問關心一下,他的傷好了沒有呢?

要記得上藥啊,這幾天送進他馬車裏的飯有沒有按時吃呢……

非歡所有的思緒突然被攪成一個線團,連一個線頭都扯不出來,幹澀的,陌生的,難以啟齒。

“你……”她以前不怎麼會用“你”的,都是叫小冰,小冰。

她都不知道他叫什麼,他的大名,來自何方,一切都是稀裏糊塗。他重傷被她救了,然後賴著不走,像小鵝見到鵝媽媽,不遠離她。

她其實一無所知,隻是莫名其妙接受著。她在哪兒她就在哪兒,她在外麵他就在暗處。

這些年他怎麼過的呢,遇到她之前他是怎麼過的呢,她一點也不知道。

“我很好。”他開口道,目光淡然,隻專注的跟手上的雞肉較勁,鋒利的匕首沾上油漬,那是武器,也可以是一件廚具。

劍出刀鋒,可以是殺死敵人的利器,或者是一件不見天光的收藏品。命運無矩可循,如是而已。

“哦……”接下來該說什麼,你還會不會跟著我,或者你走吧,非歡狠狠捏了自己一下,他怎麼能走呢,自己要放走一個二級傷殘,去放任他死麼?

可他看起來又那麼沒問題,已經能自如的拿刀子切東西自己吃了,他話雖然少些,可是也能讓人聽懂了。

他會走會跑,實在不行還能躲在黑暗裏……他是不是已經不需要——庇護了?非歡心裏慌慌,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要擔心。”拖到地上的毯子被拾起來掖緊,非歡一顫,隔著一層毯子,她卻覺得那隻手毫無溫度。帶著骨骼與蒼白的手,幹淨纖塵不染,沒有溫度。

“我。”

身邊已經沒有人了,火還燃著,地上幾塊殘餘的骨頭。非歡裹著毛毯,腦海裏忽的炸響一聲雷——那天晚上,在被圍攻的營地。她曾聽到小冰叫她,她為什麼知道那是在叫她?

那是小冰的聲音沒錯,可小冰叫的不是她的名字,她的真名沒有幾個人知道。

他叫的是歡。沒有別人的名字裏帶城字,在鳳扶蘭的營地裏也不會有他認識的人,那隻能有一個可能,他喊出的,是非歡。

非歡,是她的真名。

他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