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一直認為,他雖然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媽媽,但在潛意識裏,隻要耐心等待,總有一天,會見到他們。
因為這麼些年,撫育青禾長大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婆,佝僂著背,走起路來磕磕絆絆。每當青禾小心翼翼攙扶著阿婆坐在躺椅時,目光充滿希冀地問:“阿婆,我真的是在大鴿子山的山腳土堆裏撿到的嗎?”
大鴿子山是青禾和阿婆此時居住的山林。整個山林尤為龐大,由於山脈之間的相連像極了飛鴿模樣,久而久之就被山裏住著的人們喚作了大鴿子山。
阿婆聽到青禾的詢問後,微眯著眼睛,樂嗬嗬地笑著說:“青禾呀,我當時怎麼說來著——”阿婆似乎有些健忘,好半天繼續說:“我記得應該是在河邊發現你的,那時的你,就這麼大一點,被繈褓裹著,渾身還濕淋淋的。”阿婆邊說邊張開雙手,大致比劃了一下。
青禾噘著嘴,走到阿婆的身後,輕輕搖動著躺椅,“阿婆,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爸爸媽媽呢?”
“會見到的,等到山腰的麥穗可以收割的時候。”阿婆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哈欠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以至於阿婆的這些話,就慢慢成了青禾內心堅信的動力。畢竟不管阿婆多少次遺忘是在何處發現被人丟棄的他,都會重複說著同樣的話——等到山腰的麥穗可以收割的時候。
於是,每一年到了麥穗收割季節,青禾總是會早早來到大鴿子山的山腰。戴著一頂舊帽子,嘴中叼著一根纖長的狗尾巴草,坐在高而突出的石塊上,凝望著眼前的麥地。
隨著微風的拂過,金燦燦的麥穗像是一汪被烈陽照耀的海洋,颯颯作響,晃動不已。
“喲,這不是那個野孩子嗎?”一道嘲笑聲從身後傳來,“怎麼,今天又在這裏等呀!”
青禾皺著眉,隨手撿了顆石子,站起來,往說話的方向扔去。“我才不是野孩子。”青禾側著頭,將嘴邊的狗尾巴草吐在一邊。
“說謊話的孩子會被狼吃掉喲。”說話的人從梧桐樹幹後走出來,這是個和青禾年紀相差不大的男孩,個子比青禾高一些,身子微胖,是大鴿子山族長的兒子,薑鯤。
“我沒說謊,我不是野孩子。”青禾叉著腰,認真地說。
薑鯤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要不是阿婆好心收留你,說不定你早就被狼吃掉了。”
大鴿子山確實有很多野狼,青禾長這麼大,曾見過一次。那是青禾六歲的時候,因為貪玩,便趁阿婆不注意,悄悄鑽進身邊茂密的麥地。
過了一會兒,阿婆發現青禾不見後,急得扯著嗓子大喊:“青禾,青禾——”
躲在麥穗裏的青禾笑得合不攏嘴,一時胡亂地扒開眼前的麥穗,不知不覺中竟朝著和阿婆相反的方向慢慢前行。
等到他終於扒開最後一層麥穗走出麥地,就看見一隻雪白色的野狼蹲坐在梧桐樹下。青禾咧著嘴傻笑著說:“大白,你好啊,我這裏有糖,你要吃嗎?”
於是,青禾傻乎乎地往白狼走去,還不忘掏出阿婆給他做的冰糖葫蘆,天真無邪地遞到了它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