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桶傳出一陣花花的衝水聲,一會兒,廁所門打開了,黎婉婷捂著肚子從裏麵走出來,停了快三個月的例假終於來了,她臉上沒有一般女人對“老朋友”嫌惡的表情,反而滿是欣喜。
她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坐下來,呼出一口二氧化碳含量特別高的氣。半年前她上頭的高管一走,公司的這盤生意七七八八差不多都是她在打理,經常忙得隻有回家換衣服洗澡的功夫,連吃飯都是路上匆匆忙忙解決的。飲食不規律,休息不夠,加上壓力大,讓她的經期停停續續,幾個月都沒有好好來過。
再不正常的話可就要去看醫生了,黎婉婷想,她可沒有這個閑工夫。
她想喝一口咖啡,她知道例假的時候喝咖啡對身體特別不好,可是她撐不住,喝了幾年,不喝就犯困,喝了還犯困。
想想真是挺愚蠢的,想當初她還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不惜本錢地拚命,大學畢業才三年的樣子,就榨幹了她大半的青春。青春是資本,卻也是最奢侈的東西,因為擁有的人往往不懂得珍惜。那時的黎婉婷覺得自己才不像這群失去了才後悔的笨蛋,她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做出一番成績,這個時候不奮鬥,難道要等老了才奮鬥麼?
小的時候,大人隻教我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卻沒有教我們到底要努力什麼。
她起身又給自己道一杯咖啡,撞上了冒冒失失從自己座位上走出來的小馬,碰掉了他手中的文件。黎婉婷張嘴就想分享自己的喜悅,差一點就忘了小馬是個男生,幸而話到嘴邊,即使收住了。
小馬是老板的助理,畢業一年多,天天受老板摧殘,公事私事全部歸他管,加班沒個頭。黎婉婷歎了口氣,相較之下,自己算是不錯的了。
她幫小馬把地上的文件夾撿起來,隨口問了一句:“跑得這麼急幹什麼?”
小馬很客氣:“林姐,不好意思啊,老板等這些文件急用。”
黎婉婷示意他快去,小馬走了兩步,轉身對她說:“老板好像找你,剛剛看你位子上沒人,你有空就趕快去一次吧。”她點點頭:“我知道什麼事,你快去吧,我就來。”
黎婉婷慢條斯理地敲開老板辦公室的門就見到小馬戰戰兢兢地站在羅總身旁,朝著她擠擠眼睛,又垂下眼簾,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可知道老羅為什麼找她,大約就是為了近來熱銷的一款開發板沒有庫存的事。
她開口就說:“老板,這事不能怪我呀,我去年下半年的時候就說過這款貨肯定賣得好,我跟上麵說了好幾次了,是你們說沒有訂單不放庫存的呀。”
老羅來自台灣,卻沒有那台灣人看起來慣有的細皮嫩肉,他麵相很粗,身材五短,聲音卻是細細的,台灣腔很重,讓人感覺非常滑稽,聽他講話常常忍不住要笑。
他收了收桌上的文件,往身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開了腔:“黎經理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現在英國總公司的人來問,問為什麼訊勢科技賣得這麼好的產品我們不備庫存,我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啊,你不知道我現在跟總部開會,天天被罵得狗血淋頭啊。”
黎婉婷聽明白了,老羅這敢情是要找個替死鬼。她不動聲色:“老板,現在還有一個辦法,不知道你肯不肯。”
老羅那眯著的小眼睛立刻放光了:“說。”
“我們從訊勢科技那裏把貨通通都買過來。”
“什麼?”老羅眼睛一瞪:“那不是不掙錢!”
黎婉婷平靜地說:“他們批發,我們零賣,占領市場最重要,等供應商開始供貨,不就有錢賺了麼。”
“這……”老羅支吾了幾句:“這種話你要我怎麼去和上頭說?不然你去說?”
“行。”黎婉婷爽快地答應了。
她走出老板的辦公室,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最近時常歎氣,要是被她媽聽見,又該數落她像個喪氣鬼一樣不吉利了。剛剛小小的一個回合,也算是九死一生,如果她沒有想好補救策略,雖然她相信不到三年就坐上區域經理位置的自己不至於直接被老羅炒了,隻是想要弄走她,辦法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