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解縉抬頭微笑著看向他道:“胡公怎的發出如此感慨?”
胡廣一副驚詫的樣子道:“解公,你瞧,東市的價格,現在一個宅子,占地才十七畝,價格就已十七萬兩銀子了,解公,你說……這誰買得起?”
解縉便道:“京城就這巴掌大,城內三十七畝的宅子,如今是越發的少了,何況還是東市那兒,倘是鍾鼓樓,隻怕價格需二十五萬呢。”
胡廣感慨地道:“對對對,哎,現在這世道……遙想當初,老夫來京城參加科舉的時候,那時候,還是太祖高皇帝的時候,這東市那邊,這樣的宅子,也不過兩三萬兩銀子。如今……真是不同了。”
解縉笑道:“有人肯賣,自然有人肯買,胡公怎的對此有興致?”
胡廣輕描淡寫地道:“隻是看了一眼這商報的副版,恰好看到有人登報售賣,因而……感慨而已。”
金幼孜笑了,道:“胡公,看報別看副版,都是各色的商家售賣的告示,這東西,看了有什麼意思?”
胡廣眼睛一斜,繼續架著腳,卻是慢吞吞地端起了茶盞,舒服地呷了口茶,才慢條斯理地道:“這不是老夫正要買宅子嗎?”
金幼孜:“……”
胡廣哀歎了一聲道:“還是太貴了,老夫得尋一個價格更低廉一些的,十七萬兩貴了一些,若是十五萬兩,倒是未必不能承受。”
金幼孜:“……”
解縉連忙低頭,不語。
胡廣則是興致勃勃地繼續道:“諸公,這東市是不是遠了一些,畢竟離午門有一些距離,每日入宮當值,沿途怕是要走小半時辰……可惜鍾鼓樓太貴了一些,不然咬咬牙……罷了,這東市離宮中雖遠,卻是離郵政司近一些,就讓吾兒便利一些罷,咱們啊……都老了,還有什麼念想呢?無非隻好自己吃吃苦,教兒孫們得利罷了。”
“當然,吾兒也是孝順的,前日他還說,索性就去鍾鼓樓買,老夫年紀大,一入冬就腿寒,他也看中了鍾鼓樓的一處大宅,占地六十餘畝,樓台亭榭,雕梁畫棟,足足四十多萬兩銀子。”
胡廣放下了茶盞,眉毛一豎,氣呼呼地接著道:“老夫當時就罵他,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有了一點銀子,就不知收檢,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且不說這樣的貴,可就算是買得起,也不能這樣糟踐,咱們是詩書傳家,又不是效仿那東晉的石崇去鬥富,說出去,也有礙觀瞻……你們說,現在的年輕人……”
胡廣拚命搖頭,唉聲歎息,顯得很是無奈。
張安世麵不改色,繼續低頭認真寫字帖。
解縉終究又忍不住的抬起來頭,他咳嗽了幾聲,張口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接茬,幹脆也不吭聲了。
楊榮索性收起了邸報,假裝閉目養神。
隻有金幼孜想同情胡廣,怕胡廣冷了場,麵上不好看,因而想接句話,可話到嘴邊,又不禁想,我同情他,誰同情我來?
於是他也索性不吱聲了。
胡廣卻依舊搖頭晃腦地道:“所以說,人啊,一定不可得意忘形,咱們是過來人,都懂的。可現在年輕人不一樣了,年輕氣盛,驕奢淫逸,要吃虧的。”
他自顧自的說著,又撿起了商報,繼續開心地看下去。
張安世這時總算寫完了一幅字帖,對著自己的字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時候,終於有心思抬頭看向胡廣,卻笑著道:“胡公方才說要買什麼?”
胡廣眼眸微微亮了一下,立即道:“殿下,殿下,買宅子,買宅子……”
張安世眯著眼,認真深思了一下,便道:“說起這個宅子,我倒有個想法。”
胡廣目光灼灼地看著張安世道:“還請殿下賜教。”
張安世含笑道:“哈哈哈,賜教可不敢當,隻是一些想法而已。”
胡廣看著張安世,卻見張安世氣定神閑的樣子,繼續道:“這京城內擁堵,且這些年來,說實話,進京的人太多了,這京內諸門之內,人滿為患,可不是好事。”
胡廣便皺眉道:“話是這樣說,可有什麼辦法呢,其他人且不論,就說老夫這樣的人,每日都在入宮當值,吾兒又在郵政司,不在城內居住,難道還要去城外嗎?”
張安世笑了笑道:“嗯,胡公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確實也是一個麻煩。”
胡廣道:“宋王殿下,若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我等洗耳恭聽,就不要藏著掖著了。”
張安世想了想道:“眼下,還不好說,等我的新政新章出來,到時再將這想法擬列進去吧。”
胡廣不明所以地挑眉道:“新章?”
這個又與新章有何關係?
張安世卻不再搭理他了,繼續低頭,又抽出了一張白紙,繼續練習書貼。
可胡廣顯然對此,來了極大的興頭,頗有幾分百爪撓心,想繼續追問,可張安世這家夥偏又不肯吐露的樣子,不免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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