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都,已經開始漸漸炎熱了。這一年,宋琅忽然想要去江北避暑。
時距衛蓁離開已經過去月餘了,將軍府沒有大操大辦衛蓁的喪事,甚至連白事都沒有辦一場。
他不辦,宋琅便偏執地認為衛蓁還活在這個世上,她隻是還在發倔,不肯原諒自己罷了。
將軍府內哭過那一場後,回到皇宮,他似乎忘了衛蓁這個人,闔宮上下心照不宣,在薑太後因問責虞姬一事被送去南山“養老”後,誰也不再敢再提起虞姬、後入宮的女郎中和衛蓁了。
避暑一行,除了帶了幾名伺候的宮人,以及幾名心腹臣子外,後宮妃嬪一律被留在宮中。
他在江北的行宮一落腳,聽人提起就在行宮不遠處的千秋山莊,忽然想起程家的祖墳就在此,無端地,他換上常服,領著兩三侍衛,去了程家陵園。
陵園並未荒廢,守墓人將其打掃的幹淨極了,一座座大理石的碑立在地頭上,刻著亡者名諱。
他在碑林間走走停停,無一座墳像是新墳。在最北的墓碑前,倒一立一跪著兩個女子。
跪著的那人穿著一身素衣,如瀑烏發自然垂地,擋住她大半容顏,但身形卻讓宋琅覺得很是熟悉。
撥開擋在前麵的侍衛,宋琅緊張地心提到嗓子眼,他快速朝她們走去,走路沙沙聲引來立著的那人回頭看。
宋琅眼珠子隻在跪地女子身上,他湊近了,緊張地呼吸都要停住,不敢相信地輕喚:
“蓁蓁?”
她回過頭,容顏確實和衛蓁一般無二,就連皺眉的動作都完全相同,隻是她看宋琅的眼神卻陌生極了,陌生裏帶著些許困惑。
“公子你可是認錯人了?”
宋琅心口一窒,“你不認得我了?”
她搖頭。
“我是宋琅,是你的夫君啊!”
她秀眉擰起,麵帶怒色,不客氣怒罵道,“好你個登徒子,竟敢跑到我家陵園裏來戲弄我!”
另一女子卻打量宋琅一遍,“程姑娘,你先莫要動怒,其中或許有些誤會。這位公子,不知你可有時間,咱們移步一敘?”
宋琅不放心地看衛蓁一眼,吩咐侍衛在這兒守著,跟其遠遠的到了另一邊,但他的目光卻還在衛蓁身上。
“她是衛蓁,沒錯吧?”雖是問句,宋琅語氣卻篤定。
“是她。”這人也看向衛蓁,“當初她中劇毒,程公子用醫聖早年贈予他的解毒丸吊著她最後一口氣,將她送到了藥王穀。”
“醫聖雖然解了她身上的毒,可她蘇醒後,前塵往事卻丁點兒都不記得了,陛下,她已經忘了自己是衛蓁,她忘記的那段往事也太過壓抑悲痛,我們也不願讓她想起來。”
喜悅盈上宋琅心頭,他的麵容終於真正舒展開。
不記得,就不記得吧,隻要人還在,他相信,他總能讓她重新愛上和接納自己。
他笑起來,整理著心情,快步朝她走去。
“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姑娘見諒,我對姑娘一見如故,想要請姑娘喝杯茶,不知姑娘是否肯賞臉?”
“滾。”
幹淨利索的拒絕,讓宋琅的笑變得尷尬。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