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澤又一次內戰了啊。”
原察神殿。
姑娘依舊對著她的圓鏡。這一次的鏡麵被渲染了一層暗紅，那是血流成河的景象。她並不感到意外，習慣性回頭看寶座，又自嘲地笑了笑：“我這記性……原察神使大人已經迫不及待去現場觀禮了。”
“水澤之外的羽澤大軍……恐怕都派不上用場呢？”
她指尖在鏡麵上劃動，很快定格在一處。畫麵上模糊的人形輪廓似有所感，抬起頭，目光幾乎穿透空間，正好和姑娘對上。
“神使大人好像不給看……也罷。”
鏡麵下一秒暗下去，恢複了普通圓鏡的模樣。姑娘低下頭，雙手將圓鏡抱在懷裏，像油畫裏嫻靜的美人，有一種朦朧的美感。
窺視的感覺就此消失。
原察神使冷冷收回眼，一步一步登上水澤城牆之巔。
此刻所有的守衛都成了擺設。他們心知與對方動手是死路一條，咬著牙放棄了城牆的守衛，投入了水澤之西的戰局。
血光飛濺，又一個麵露獠牙的鎮民持刀劈來，卻被那三頭的蛇怪咬斷咽喉。鐮刀也從不顧及周圍，避閃不及，地上便又多出一具噴湧血液的無頭屍。
但沒人因此退縮，仇恨如同一張黏附的紗，蒙蓋住雙眼，驅使著他們前仆後繼。
銀杖再一次與鐮刀碰撞在一起時，君雙看見對方武器上自己的倒影，是鮮血一層一層渲染出的……一身鮮豔的朱紅色。
關殿下的家鄉，婚典也是要穿紅的。
她的豎瞳裏厲光更盛。目光向下，地麵開始顫抖。
君瞳舞動鐮刀的間隙，同樣留意了地麵。家家戶戶門前，那一個個凸起的土包此刻開始無節律地蠕動，像一個即將破殼的卵。
她舔了一下上唇，與君雙對視：“叛族在前……先祖的遺骸好像都躺不住了？”
“蛇牙秘術而已，何必在人前故弄玄虛。”君雙冷聲，“你原本會把他們用在對抗羽澤大軍上……但你殺不死我。”
君瞳一副“我哪有那麼多壞心眼”的無辜模樣，下手間卻沒有半點留情。每一鐮刀落下，總是被那三頭蛇險之又險避開，直至現在，兩人都不曾落傷。
她有些好奇：“君雙公主方才不是喝了蛇骨酒？怎麼早點陷進幻覺裏，取你項上人頭的時候，也能少點痛苦。”
……幻覺？
君雙眨了眨眼。她眼前早就不是水澤的景象，而是她回憶裏……模糊不清的那場混戰。
她守在城門出口，背後是她的殿下。麵前無論是誰，無論在幻境裏呈現著什麼模樣，都是敵人而已，殺了便是。
曾經的她沒有力量守護，也沒有力量複仇——現在的她有了。
她和君瞳，必然有一人要取下對方的頭顱。
……
原察神使靜靜地看著。
傳言中他嗜血好殺，可眼前這片血流成河的景象似乎對他並沒有半點觸動。他抬起手，一條手臂粗細的金屬蛇不知何時攀纏上他的腿，親昵地用頭蹭他的手心。
鼓起的土麵終於被破開。
全由骨連接的厚重手掌從地下伸出來。它笨重地爬出，抖下身上的泥土，這竟是一隻由骨頭形成的，沒有五官的巨型怪物。
一個老婦人茫然無措著，麵對著怪物倒退，哪怕怪物還未發動攻擊，她還是口齒不清、仰天祈求著什麼。
原察神使辨認出老婦人的口型，許久，抬手發出一聲尖銳的哨音。
黑鴉落滿了水澤的屋頂。一陣帶著鐵鏽味的風刮過，它們撲騰著翅膀飛起，那哨音在水澤上空蕩開。
人們抬頭，麵容恐懼而消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