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拂過平原,吹進了山穀,吹到了老樂山腳下的唐家嶴。唐家嶴一共三十九戶人家,滿打滿算百十口的人。唐青山和娘親已經住在這裏十年有餘。
唐青山兩歲那年,父親唐猛被抓到北方戍邊那天起。唐青山母子二人便被東家趕出了家門。母親帶著年幼的小青山幾經輾轉,顛沛流離。
半年後,母子二人在拾荒途中餓暈在官道旁,兩人幹裂的嘴唇和清瘦的麵頰告訴路人,這對母子因為長時間的斷食斷水,今天可能就要客死他鄉。
夕陽的餘暉照在官道上,小青山依偎在母親的懷裏悠悠醒轉,一輛金燦燦的馬車從遠方駛來,近了...更近了...
小青山被一雙溫柔的大手輕輕抱在懷中。
“好溫暖,是父親來接我和母親了嗎?”
他顫抖著縮在男人懷裏。
當天,唐家嶴村民去距離老樂山以南三十裏外的廣源城販賣獸皮和草藥。傍晚回來的路上,看見了這對倒在路邊的母子。中年漢子下車試探了二人的鼻息,看周圍空無一人的官道。猶豫了片刻,抱起孩子和婦人放到馬車上,帶回了唐家嶴。
被好心的唐家嶴村民收留在村子之後。這對可憐的母子可算是活了下來。母親和村子裏的嬸嬸們做雜活貼補家用,小青山和其他孩子跟著老村長識文斷字。
母子二人在經過長達半年的流浪生活之後,重新找到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小窩。
是夜,唐青山又一次小聲地問道。
“娘,爹啥時候能回來?俺都記不住爹長啥樣了?”
看著娘默默地流淚。時間久了,唐青山怕母親傷心,就再也不敢問了。
這天,唐青山在跟村頭鐵匠學打鐵器。
“你這小娃娃,不好好跟著老村長念書,跑我這來做啥?學了俺的手藝,是想餓死個誰?”
鐵匠調侃道。
十二歲的唐青山不斷地錘打著眼前的鐵錠提煉雜質,頭也不回。
“五叔,您老人家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給你打了整整四十五天的鐵錠子!你到底什麼時候教我打菜刀,今天我要是學不會,我就去找村長爺爺告你的狀!不讓我念書,還逼著我給你打鐵錠子!看看咱倆誰挨板子!”
鐵匠一愣,哈哈大笑。
“好小子,鬼精的很!我說天天讓你打啥你就打啥!二話不說,見活就幹,憋了這麼久!怎麼?在這兒等著我呐?”
鐵匠脫下麻衣,潑了一把水在身上。走到小青山身前,抓起大號的大鐵錘,一屁股擠開唐青山。
“小子,五叔就給你打一次!能學得會多少就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了!打完這把菜刀,咱倆的帳啊可就兩清嘍!”
說罷,手裏的大錘叮叮當當的開始錘擊鐵錠。唐青山稍一愣神,趕忙跑到旁邊小一點的火爐前也開始錘擊起來。
錘身晃動,目不暇接。兩人動作基本上一致,這看似普通的鍛打之術,似乎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力量。此起彼伏的錘擊聲,從鐵匠鋪裏慢慢傳了出來。
傍晚,唐青山手裏捧著自己打出來的菜刀欣喜不已。雖然手法略顯生澀,但是,比起家裏那把,還是好上太多,脫下上衣小心的包上刀。
“哈哈!五叔,明天我可不來嘍!我棄學數十日,村長爺爺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我被打成熊掌就不能再幫你幹活了。這點手藝,您老還是自己留著吧。”
鐵匠坐在鋪子門前的石礅上,大口地喝著碗裏的涼水,不以為意。
“怕啥?跟著五叔學本事,不比讀那幾本爛書來的實在?別去那勞什子的學堂了!咱叔侄倆齊心合力,把這些活計做到城裏去,等你長大了也好孝敬孝敬你娘!”
唐青山低下頭看著手裏的刀,又看了看鐵匠。
“誰說讀書沒用?娘說過讀書有用!有大用!隻有把書念好了,才能不像我爹那樣被人說抓走就抓走…”
抱著菜刀一路小跑,唐青山轉進巷子就不見了。鐵匠看著巷子口,孩子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碗裏的水,歎了一聲。
“傻孩子,書啊!難念的狠啊!”
“哦?難念?哪本難念?”
鐵匠話沒說完,就見老村長慢悠悠地走到了鐵匠鋪門口。
“村長。啊?啥難念?嗨!我這大老粗念啥念。祖訓我都念不全。”
老村長也無心刁難,微微頷首,看了看村子裏陸陸續續冒煙的煙囪問道。
“小青山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