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者竟是吏部孫尚書,孫尚書繼續說道:“裴熙之自任職以來做事一向盡心盡力,也從未出過任何差池,辦事極穩當,也很低調,為人也很不錯。”
清澤開始極力回憶起這個當初十分寡言低調的國試第三名。若是沒有人提及的話,裴熙之也許隻能一輩子待在吏部做個小官,被人遺忘吧。錦疏亦想起當日殿試時那個沉靜的少年,想來雖同樣在朝為官,他竟然一直居於人後,難得露麵,錦疏都快記不起他的模樣了。
但孫尚書作為裴熙之的上司,能對他這樣一個既沒有殷實的家世背景又低調沉靜的人有如此評價,足以看出裴熙之的辦事能力。加之清澤對裴熙之的印象,亦覺得裴熙之作為勘驗災情的官員是最為合適的。他回複孫尚書之前亦是看到了錦疏微微頷首,便更加確定了人選。
“裴熙之。便是他了。”說罷便擬旨,讓裴熙之攜旨並帶醫隊迅速前往湖州,且傳書下去,通知茶州、渂州、綏州三州,一來做好防禦工作,二來讓三州即刻派遣相應的救助力量前往湖州救災。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救災之事主要還是要靠臨近的州縣力量。
裴熙之此次去一來是要查清疫情爆發的緣由,二來勘驗損失大小並如實上報,三是要協助湖州州府官員解決瘟疫善後事宜。
清澤讓錦疏帶去一些囑咐,錦疏在裴熙之離開京城之前亦是轉告了清澤的話,囑咐他要做好預防工作、一切自己小心。裴熙之能得天子如此囑托,亦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錦疏便於城樓之上,看著那意氣風發的少年騎馬往北去了。
那已經逐漸長起來的天光,和燠熱的空氣,慢慢充盈著這個夏季。然錦疏站在那城樓上卻覺得冷,她體內的虛寒之氣恐是越積越多,怕也沒有個三年兩載了。這突如其來的湖州瘟疫倒是讓朝廷裏多了些事情,更多的時候,她看那平靜的朝堂之上,卻有著強大的暗流在湧動。她感覺到什麼力量在積蓄著,等著時機成熟時的爆發。可卻說不出來是什麼。
人人都帶了張麵具。或無神色,或笑臉相迎,感覺個個都中規中矩,卻不知道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對於清澤來講,他作為一個君王,可能這樣的體會就更深罷。
一個人站在你的麵前,不論他對你笑還是對你麵無表情,言辭可能唯唯諾諾可能恪守尊尊親親,然而無論他如何表露自己,你就是無法相信他。你不知他是否在作戲,不知他是否在掩飾內裏的野心,不知他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念頭。
於是你隻能憑借自己的主觀臆想去猜度你麵前的每一個人。然而越是主觀便越是找不到真正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哪怕這一刻我覺得他能夠被信任,然下一刻卻立即覺得他身上我還有一些事情不能夠弄明白,還尚有疑團不能解釋,所以我又不能相信他。
人總是在這樣的反複和自我否定中慢慢地失去了身邊所有人的信任。也就是這樣,一個生活在群體中的人,逐漸地成為了真正的一個人。沒有任何人扶持、獨自吞咽悲歡冷暖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