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一片沉默,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審。
良久,眼看時辰不早了,鄭賜掃了掃陳瑛和湯宗,開口道,“兩位同僚,本案刑部獨審時,皇上是第十天派宮人嗬斥於我的,而今咱們三法司會審到今日也正好是第十日,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拿出個結果來。”
湯宗聞言心道,“鄭賜果然急了,作為主審官,他今日必須給皇上一個結果,不然連續挨斥兩次,他這刑部尚書怕是要當到頭了。”
陳瑛一臉諂媚笑道,“鄭大人說的是,此案重大,還請您先拿個主意。”
湯宗也想看看鄭賜的意思,當即也拱拱手,“請鄭大人指示。”
見兩個人將皮球又踢回了自己身上,鄭賜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氣的吹胡子瞪眼。
皮球踢回來了,怎麼也得接著,不然皇上頭一個怪罪的就是他,“我們本以為暹羅國進貢如此一件大禮是為讓皇上同意幫助他們擊退高棉國,卻沒想到他們所圖甚大,居然是想直接借我大明之兵吞並高棉國。”他看向普密蓬,“暹羅國王乍侖篷和這丞相普密蓬的欺君之罪是跑不脫了,如何處置需如實稟明皇上。”
普密蓬聽了翻譯的話,立刻痛哭流涕,說他罪該萬死,隻要大明皇上不怪罪暹羅國,他情願領死謝罪,但還是請三位大人明鑒,暹羅國確實沒有,也不敢有刺殺大明皇帝的圖謀。
鄭賜不理會他的哭嚷,繼續道,“至於刺駕案本身,暹羅國雖所圖甚大,但在四麵佛上動手腳卻與他們的初衷相反,他們還不至於蠢到如此地步,就如剛才與兩位同僚分析的,天鵝座大梵天四麵佛不到兩個月時間從暹羅國抵達了我大明京師,一路有四波人馬守護,歹人沒有作案時間,最重要的,四麵佛佛頭炸開之後,雖黃金碎片亂飛,但卻沒有火藥的味道,而且裏麵也沒有暗藏毒氣、暗器之類的東西,屬實奇怪。”
鄭賜說到這裏便沒有再繼續,陳瑛見他良久不開口,便忍不住問道,“所以鄭大人的意思是?”
鄭賜左右看了看陳瑛和湯宗,“天鵝座大梵天四麵佛這件貢品太過精致,構造精湛,部件繁多,所以本官認為,此案是因為普密蓬、房昭、王儀以及一路護送的路達、陳大柱保護貢品不利,監察失責,才導致貢品在組合成四麵佛的過程中發生爆炸,差點傷了皇上。”
湯宗聞言一驚,看向鄭賜,心說這話雖然將罪責都推在了普密蓬等人身上,但意思分明就是貢品故障,意外所致。
房昭和王儀聽了則是大驚失色,“保護不利,監察失責”這可是死罪,趕忙磕頭如搗蒜,“三位大人,小的真的是冤枉啊。”
湯宗明白了,陳瑛自然也明白了,一向為人狡詐的他露出了本性,再不客氣,冷笑一聲,“說來說去,鄭大人覺得四麵佛炸開是意外所致了?二十天你就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我先說了,你卻要先拿我開刀?鄭賜氣的臉色發黑,冷冷問道,“陳大人有其他看法,大可以說出來!”
兩人兩句話,審問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陳瑛冷哼一聲,轉頭看向普密蓬,大聲斥問,“本官問你,你們乍侖篷國王和我大明前朝偽帝到底有什麼勾當?!”
他這話一出口,湯宗心驚不已,與鄭賜對視一眼,均能從對方臉上看到凝重。
翻譯也愣了幾息,才給普密蓬說明了問話的意思,普密蓬聽完傻了眼,他冷汗直流,激動萬分,嘴裏大聲嘰裏哇啦辯解。
意思是暹羅國隻認永樂皇帝為大明朝正統,絕對不會再認建文帝,況且永樂元年,朱棣剛剛靖難上位,暹羅國就是藩屬國中第一個上貢的,怎麼可能有不臣之心,請三位大人明鑒。
和建文帝有關?這個猜測其實很多人都有,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直接提出來,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包括這個普密蓬。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湯宗到此時是徹底明白了,鄭賜對於本案的態度是不想牽連眾多,將事情的責任都推在普密蓬、房昭等人身上,大事化小。
而陳瑛卻是恰恰相反,他要將所有事情朝建文帝身上扯。
兩種截然不同的處理態度其實都是對皇帝心思的揣摩,不過這方向都的確有些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