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過後,見長弓獄已然深沉睡去,夫妻二人小心為其蓋上莫名獸皮織造的被子,輕輕扣上柴門,來到銀杏樹下。
“阿雪,或許是懷胎九年的緣故,獄兒近來心智漸長,也是時候慢慢讓獄兒知道一些事了。
你勿要怪我今日,向獄兒提及族人迫害與真靈殿之事。
畢竟,我陪伴獄兒的時間不會太長了,獄兒將來也是男子漢,該知道的終究會讓他知道。”
長弓戰天將夜月雪攬入懷中,目光看向五十裏之外高聳的石柱,感受到石柱對自己的鎮壓剝奪之力,較之於以往,又是強大了不少。
夜月雪抱住丈夫的雙手用力了幾分,看向相反方向的另一巨大石柱。
“戰天,四象滅絕大陣對你的針對性最強,鎮龍剝血柱奪噬你的氣血之後越發強大……我們若不在,往後獄兒可如何是好……”
夜月雪用力抱緊丈夫。
長弓戰天知道,自己必然死在夜月雪之前。
而妻子雖然並未言明同自己共赴黃泉,但以二人刻骨銘心的相愛與妻子看似柔弱實則剛烈非常的性子,自己死後,夜月雪怕是會緊隨其而去。
“傻阿雪,你聽我說,我不測之後,你可千萬別做傻事!你必須好好活著!獄兒不能沒有人照顧。
況且,我身懷樓問天所贈……天機石……冥冥之中感到,你將來會有出陣的一天,隻是不知時日幾何。”
長弓戰天捧起妻子姣好的臉頰,雙眼定定地看向妻子道:
“阿雪,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照顧好獄兒!等待出陣的一天。你若不答應,我死後也不會瞑目。”
夜月雪臉頰上早已落下兩行清淚,兒子成了心中難以割舍的掛念,哽咽道:
“戰天,我…答應你……”
夜晚的山風刮過,本就冷寂的空氣更添了幾分肅殺寂滅之意,吹起長弓戰天淩亂的頭發,左右飄忽不定。
聽得妻子終於肯答應自己,長弓戰天像是放下了萬斤重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擁抱妻子良久。
殘月,相擁,生死,托付。
“阿雪,一年之前獄兒出生之際,我就預感到自己活不過百年,如今為獄兒啟動修行與逃離計劃……
以我推斷,我最多隻能堅持十年。
十年時間,為了獄兒,我已來不及好好陪你,你千萬勿要怨我。”
長弓戰天用力抱緊懷中的佳人,似乎有些難掩心中波動的情緒。
“十年……十年時間已然足矣。戰天,真的現在就要開始為獄兒的修行與逃離計劃作準備了嗎?”
“是的。你我每晚以自身精血與魂血喂養獄兒。以我推斷,不出兩三年,獄兒就可達到開啟魂脈與血脈的的條件,已經是時候為獄兒做好修煉的準備了。”
夜月雪拉著丈夫粗糙的大手,來到藤椅上坐下,淒然道:
“戰天,我有囚魂袍鎖住自身魂氣,即使每日以魂血喂養獄兒也無大礙。
隻是你,本就承受了滅絕大陣的絕大部分剝奪之力,而今又每晚剝離精血喂養獄兒。
每日感受到你越來越弱的氣血,我心如刀絞,恨不得替你忍受這種種厄難之苦。”
將懷中的佳人摟得更緊了幾分,長弓戰天繼續說道:
“傻阿雪,無數年來,這苦寒獄本就是我血龍一族囚禁煉化無上強敵的煉獄,對本族‘叛徒’更是青眼相加,‘照顧’頗多。
無數年前,這苦寒獄中,還曾鎮壓煉化過我血龍族走火入魔的三代族長呢。
如今經過無數年的加持,這四象滅絕大陣,如今怕是已經進化到離…那一層境界…不遠了。
這,又豈是你我能改變的。”
麵對這近乎無解的四象滅絕大陣,長弓戰天不屈的內心中,也生出無力之感。
“並且,當初也是我連累了你。你本有機會逃脫,卻為了陪我,一起被囚禁到這苦寒獄之中。
我深知你意,愛你護你還來不及。”
長弓戰天回憶起了往事的種種,心中悵惘之情揮之不去。
冷月漸高,天空烏雲朵朵,好似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百裏之外,已然下起了巨大冰雹,將本就稀疏青淺的苔原覆在了厚厚的冰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