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坐在寶座上看著空無一人的宮殿大廳,過了好半天也沒有任何動作,仿佛一具蠟像般。他不明白,事情怎麼突然走到這個地步了?不是隻想做一個花天酒地的腐敗皇帝嗎?怎麼偉大的格瑞特就這麼四分五裂了呢?哦,不對,並沒有,至少那些大臣們剛才還口口聲聲說“不過是小事”之類的,仿佛“格瑞特對坦布尼塔發起文明戰爭”這條令人震驚的消息不是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般。
大臣們始終畢恭畢敬的,安珀提出什麼要求都很順從,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是這個態度,一切似乎都理所當然般。
文明戰爭……我根本沒想這麼做啊,那些不過是氣話,怎麼變成真的了?
安珀不明白,穿越之後起先隻是想活下來,之後想要享受,再之後碰上了塞西爾有了點一展宏圖的意思,憑什麼那個娘炮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他還和塞西爾交換了個人信息,那貨在穿越前學曆又不高,專業簡直不知所雲,畢業後連份正經工作也沒有,都能白手起家建立中央王國,沒理由我做不到啊……為什麼呢?
事情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呢?
安珀如同行屍走肉般回到寢室就再也不肯出去了,當夜召了十幾位新娶的妃子陪侍,這是他設定的“職位”。
格瑞特原本的皇室婚姻製度是一夫一妻,情婦當然就可以無限製了,私生子也隨便生但是地位也就那樣。他很不爽,直接修改了製度設置三宮六妃,這條建議當初還被大臣們阻止過,理由是皇家血脈不容混淆,他嘲笑對方:“你們還得用我來驗證是否有血緣關係,有什麼資格說話?”
當時的大臣還很多,年紀也挺大,聽到這話麵色鐵青地想說什麼,被其他人拉住了,安珀記得這個老大臣後來被清洗了,死之前還在不停詛咒他不得好死。
溫軟青春的肉體也無法撫慰安珀內心的惶恐,他一直胡作非為,疲憊到極點才睡著,清醒時感覺胳膊被壓麻了,低頭一看,一位最受寵的年輕妃子正枕著他的胳膊睡得正香。看著那張純淨無暇的安詳麵容,他的心頭湧起了一陣怒火,一個巴掌把妃子扇醒後又是一陣狂風疾雨般的毆打。他的年紀接近成年了,少年的身軀在良好的營養與健康下成長迅速,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塞西爾所見到時還有些青澀的模樣,扭曲猙獰的麵容仿佛惡鬼一般。
我這麼擔憂,你倒是睡得香!
少女慘叫聲驚醒了其他人,漂亮清純的臉被打得血沫橫飛,眼睛與鼻子鮮血四濺,其他妃子被這場麵驚醒,嚇得連滾帶爬地逃走,年輕的君主最近越來越暴戾,隻不過誰也沒辦法,隻能膽戰心驚地忍受,現在,她們終於意識到不逃走隻能等死了。
寵妃趴在地上再不動彈時,安珀才意識到殺人這個事實,雖說戰爭經曆了好幾次但是親手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不一樣的,他看了會兒血淋淋的手,慌張地在睡衣上胡亂猛擦一陣,濃重的血腥味鑽入嗅覺,他看著地上的屍體,腦中浮現出昨晚與這具屍體翻雲覆雨的場麵,頓時湧起一陣強烈的反胃,等他扶著床吐得差不多了,才發現滿房間的女人都消失了。
“人都死哪裏去了?!”安珀怒吼道。
順著淩亂的痕跡與亂七八糟的衣衫,安珀從寢室走了出去。
格瑞特皇宮的風格是典型的歐洲中世紀石堡建築,高大卻不陰森,因為巨大窗戶上的魔法玻璃保證了內部照明,天花板繪著滿底壁畫,內容是風景而不是人,很罕見,走廊牆壁與簷線都鑲嵌著許多木製線條,使得通道顯得不那麼單調,平時國王接見大臣的大廳則金壁輝煌,色調十分明豔,因為整個大廳隻有高處分布著扁平的窗戶,光照嚴重不足,這是為了防備刺殺而減小出入口。
安珀光著腳一路走到議事大廳,春日氣候還算溫暖,他的心頭卻隻剩下一片冰冷。整個皇宮似乎空無一人,侍從、女仆和侍衛都不見蹤影,就連剛才還和他睡在一起的女人都找不著了,一丁點聲音都沒有,整個城堡靜悄悄得仿佛一座墳墓。
國王寶座是由魔粉製成,與富裕而高調的坦布尼塔相比,格瑞特還是不夠富有,所以前者可以用魔粉造一整個皇宮,後者隻能打一個寶座。
安珀從來沒覺得這個寶座有什麼特別的,此時的他衣衫不整地站在大廳中央,看著寶座在柔和的光線中散發出朦朧的反射,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小的笑聲很快變得瘋狂起來,最終轉化成瘋狂滲人的大笑。
“我、我的國家……哈哈哈,我的王、王座……哈哈哈……”安珀手舞足蹈地轉了幾個圈,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
服務安珀從小到大的近侍跑了進來,他一直忠心耿耿,對於老妖怪的事一清二楚但是照顧久了對原安珀有了父子之情,這才在與老妖怪的戰鬥中暗中幫助安珀——至今,他還不知道原安珀早就去了地球。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上了年紀的近侍跑得氣喘籲籲,“人、人都跑了,那些大臣半夜來,包括侍衛和妃子全都跑了,他們全跑了!”
“你早知道了吧?”沉默的安珀突然道,“你早知道我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近侍先是瞪大了眼睛,隨即低下了頭:“殿下您曾經說過,即使您不一樣了還是希望我能夠善待您,即使……”他抬起頭來,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語氣充滿了期盼,然而,這一切都嘎然而止,一柄細小的利劍準確地刺穿了他的喉嚨,他發出嗬嗬的聲音,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一手帶大的孩子,在他的記憶中,小安珀還是那個張開手臂要求他抱抱就會笑得很開心的孩子……啊,已經長這麼大了。
安珀麵無表情地看著老近侍倒在地上抽搐,這是近侍藏在寶座下的利劍,當初他就是憑這一招殺死了老妖怪的靈魂,占據了這具身體,被這柄劍刺死的活人靈魂絕不會留下來。
“背叛者……背叛者……”安珀神經質地喃喃自語個不停,踉蹌著往外走去,看出去是一片陽光燦爛的晴天,他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兒愣,看著本該在外麵站崗的侍衛卻毫無蹤影,忍不住悲從中來,“我到底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