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這方麵的知識儲備。”一號迅速回答道。
“那你有沒有轉換相關的知識？”蘭登追問道。
這一次，一號的回答就生硬了許多，甚至塞西爾都聽得出來：“沒有！”
輕微的回聲在房間裏回蕩著，片刻後，蘭登的語氣裏帶出了一絲不滿：“你在不高興？”
“我沒有碳基的化學反……”
“你在不高興。”
“我沒有……”
“你確實在不高興。”
塞西爾冷汗都下來了，一號的聲音一遍比一遍陰沉，到最後一句不快已經溢於言表。
“為什麼要剔除第加爾人的基因？”一號終於主動出擊了。
蘭登冷笑了聲：“當初不是要轉變成魔法體嗎？即然如此，變得更徹底一點不好嗎？”
“你將再也無法恢複第加爾的身軀，即使是轉化後這具身軀依舊極其強大，對比碳基生命有多項優點，包括……”
“我不在乎這些優點！”蘭登突然一躍而起，弓起背咆哮了一聲，“這具身軀為我帶來的隻有無窮無盡的傷害！”
“傷害”兩個字不斷在室內回蕩著，一遍又一遍宣泄著蘭登內心的情緒。
幾秒沉默後，一號輕聲道：“你應該為第加爾自豪。”
“我為什麼要自豪？”蘭登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一幫愚蠢的家夥，自以為找到了真理，強行離開家園，甚至連自身的形態都放棄了，看看我！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也不來自這裏，我是誰？我是什麼？我屬於哪裏？”
“你應該為第加爾自豪！”一號幾乎是在嘶吼了。
蘭登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咧開嘴呲出牙齒怒吼道：“第加爾人是一群蠢貨，魔法不過是對魔能的調用而已，根本不是什麼真理！”
塞西爾心知要糟，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小心翼翼地擠出來一句蚊子哼：“那個……你、其、其實魔法還是挺、挺有意思的。”
蘭登猛地轉過臉來，貓瞳隻剩下一條線，線中間閃爍著明滅的科幻藍色，就像是第加爾原型般。
“……不可能。”一號的聲音無比虛弱，就像是瀕死的人般，“不可能，魔法是真理！”
“魔法！根本！不是！真理！”蘭登一字一句地吼道，在塞西爾看來，這更多的是情緒上的傾訴，“魔法隻是對魔能的調用，和用泥土燒出陶器沒有任何區別！”
一號很久沒有出聲，片刻後，它的口吻變得冷靜而非人性化：“請你們立即離艦。”
“我不想離開。”蘭登的尾巴豎了起來，一對貓耳朵時不時抖動一下，眼睛死死盯著空中的那片屏幕，“這艘艦艇現在屬於我不是嗎？隻有我回來了，你隻有我。”
“你不配！你不配偉大的第加爾人！”一號突然歇斯底裏地吼了起來，“我在這兒等了7832公轉圈，絕不會等來一個憎恨自己族群的懦夫！我會在這兒繼續等下去，偉大的第加爾人會回來，魔法就是真理，是把第加爾人解救出科學絕境的真理！偉大的……第加爾人……”
蘭登平靜地直視著一號那方小小的屏幕，過了許久之後才輕聲道：“你早知道了，這麼多年注視著地麵，你看著那些第加爾人失魂落魄，看著他們絕望，看著這片大地變得荒蕪。你早知道魔法是行不通的，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片大地上的人連黑暗世界都無法探索，愚昧橫行、無知當道，你早就知道永遠不會有人回來了，永遠不會有人能成為你的主人。”他停頓了下，“偉大的第加爾人早就滅絕了，留下來的隻有古遺民。”
蛋殼房間裏一片死寂，塞西爾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那就滅絕吧。”一號打破了死寂，“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該結束了。”
“什麼？”塞西爾大叫道，“等一下，別，你這個東西還是很有用的啊！給我留……臥槽！”
地麵劇烈搖晃了起來，進入的電梯打開了門，塞西爾被蘭登叼起後領躍進去，一邊還忍不住大喊道：“別想不開！多想想美好未來啊！你已經是個成熟的人工智能了，要學會自我調節啊！你怎麼和第加爾人一樣，不要這麼死腦筋啊！都八千多歲了，穩重一點啊啊啊啊啊——”
蘭登的牙齒可比塞西爾的衣服鋒利多了，一旦他們到達空中，他就再也不敢說話，死死抱住蘭登的前爪，巨大的貓爪把他攏在胸口，飛行魔法的咒語響起，他們從自由落體很快變得平緩下降，在他的頭頂，巨大的雲城正在發出爆炸與火光，以緩緩變成了一個頭衝下的傾斜角度。
遮掩的白霧已經全部消失了，雲城終於暴露出了它的真麵目，整個城市呈平麵的橄欖球狀，隨著俯衝加速，橄欖球兩邊的尖角逐漸破碎，像是小雨般淅淅瀝瀝地落往地上，中間的球狀露了出來，顯然，這才是穿梭宇宙的主體。
塞西爾和蘭登一落到地上，其他人就圍了上來，隻有五、六歲的紙書神短手短腳地跑過來，氣喘籲籲地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會兒再說！”塞西爾掙紮地爬起來，絕望地衝著天空中不斷解體的雲城喊，“別想不開啊！好歹不要自殺啊！我需要計算機啊！還有那麼多花園大樓！給我點外掛啊！你為什麼對我這麼不講情麵啊！”
塞西爾當然跟不上雲城，就算解體了，雲體殘存下來的六、七十公裏麵積一旦乘上重力的加速度，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地平線上，他隻能可憐巴巴地衝那邊伸出手，滿臉絕望。
巨大的轟嗚聲先傳來，之後是地麵的震動，即使月城都微微感覺到了。
在空中飛行了八千年的雲城終於落地了。
塞西爾坐在草地上，臉上滿是疲憊的神色，當蘭登在身邊坐下時才突然想起這位正主兒，他一把抓住蘭登的手放進懷裏和，湊過去抱住。
蘭登起先隻是坐著，之後才緩緩地伸出手，把塞西爾越抱越緊。
“老師並沒有直接帶我走，我當時太小了，他隻是付了我父母錢要求他們照顧我。我的母親當然不肯用母乳喂養，我喝的是羊奶以及其他不知道什麼。”蘭登的聲音很冷靜，但是其中的情緒就像風暴般令塞西爾收緊手臂，“我的智力和身體發育比人類要快，三歲時，我的貓形態肩高已經和少年人一樣，我會說話，你可以想像村裏的人會怎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