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姐姐的話再次清晰浮響在耳邊。
她說,一個人有兩個影子。
她在自己手心寫下彭格,方萍,影子,小心,八個字。
她預見了末世。
還有,自己做過的夢,那一街道呆滯的人影,還有,那樣漆黑無光的夜空。
後天深夜,二點到三點,月全食。
郭瑤好似明白了什麼。
……
平宅一如既往的平靜,通道兩邊的葡萄園,已經碩果累累。
濃密的枝椏間掛滿瑪瑙般通紅的果實,到處彌漫著醉人的酒香。
平宅外的空地上,停了很多豪車,相較之下,齊悔的銀色大眾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郭瑤剛下車,就看到平映晴一身黑衣肅立在宅門外,平家的靈堂搭建在宅門外的空地上,盛開的白色的雛菊簇擁著苗姑婆的遺像,照片上她,大概有三十多歲的樣子,丹鳳眼,眉梢微微上挑,看起來很有風情。和郭瑤記憶中那個衰老的婦人截然不同。
除了白色雛菊,整個靈堂內放置了很多盆栽葡萄,盆盆碧綠青翠,果實晶瑩。
這些綠色衝淡了人們心頭的惆悵。
郭瑤記得苗姑婆對她說過的話,她這一生最愛這種植物,這裏有她所有美好的回憶,現在,她終於可以和她喜歡的東西永遠在一起了。
平映晴自如的應付著往來的賓客,不時俯身,和人握手,寒暄。她簡短了頭發,臉上一絲脂粉也沒有。穿了身很正統的西裝,猛得看上去,有點像平映照以前的樣子。
她現在代替苗姑婆接管了平家所有的生意,成了全省城最炙手可熱到單身女貴族。
身邊英俊有為的男士層出不窮。
她禮貌的和左右人周旋,很有些平府主人的味道。臉上甚至還帶著得體的笑意。
倒是她身邊的平映雪,始終頭也不抬的跪在靈柩前,不時向火盆中扔些紙錢和元寶。
一直默默流淚。
郭瑤歎了口氣,這兩個女孩兒都是孤寡一生的麵相,注定一輩子隻能擁有彼此,不會再有任何的愛情。
“爸,你能幫幫她們嗎?我真不忍心看她們孤獨終老。”
郭瑤茫然看著遠處這兩個心如死水的女子,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這兩姐妹錯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難道真的要用一輩子的青春來陪葬嗎?
“能,能!”齊悔被郭瑤的一聲稱呼激動的熱血沸騰,險些老淚縱橫。
“你放心,我會在平府周圍設下一個鳳求凰的風水局,天底下,沒有我解不了死局。”
“這個人是?”郭瑤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稱謂帶給齊悔多大的震撼,她的眸光全被靈堂前一個風度翩翩的老者吸引了。
他跛了一條腿,拄著拐杖,頭發花白,身上有一種學者的氣質,一看就是個有身份的人,老者的身邊,站著一個麵容溫婉的年輕女孩,兩個人樣貌很像,看起來就像是父女。
“他是你何伯伯,現在是省城最著名的心內科專家。他身邊的女孩叫晚清,是他收養的孩子。我們倆一直都有聯係,苗姑婆的事也是我告訴他的,沒想到,他也來了。”齊悔歎了口氣。
他對苗姑婆並沒有什麼感情,可她是苗鳳的長輩,如今苗鳳已經走了,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前來相送。
“何偉正?是他?”
郭瑤猛地想起那張照片上立在苗鳳身邊那個清雋得男子。
“他的養女?難道他……”
“嗯,他終身未娶,隻收養了這個女孩兒,聽說她是湘西人,祖輩都是苗人。”
“怪不得。”郭瑤徑直朝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去,還沒等她接近,那個溫婉的女孩忽然轉過身子,詫異的看了郭瑤一眼。眸光浮起一絲異樣,她低頭在何偉正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對方赫然激動起來。
拄著拐杖大步向郭瑤走來。
“你,你就是阿鳳的徒弟?能見到你太好了,謝謝你給我帶來了她的消息……謝謝你……“他一把抓住郭瑤的手,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師父走的時候我並不在身邊,不過聽苗生說,她是在睡夢中離開的,走的很安詳。”
郭瑤心裏一陣酸楚,腦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現第一次見到苗鳳時的樣子。
說實話,她雖然接受了她的傳承,但兩人徒有師徒的名分,卻沒有真正的相處過,她甚至沒伺候過苗鳳一天。
“阿鳳最大的心願就是苗巫的傳承,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而我,卻連見她最後一麵的機會都沒有,我……”何偉正恨恨低下了頭。
“你知道她的身份,為什麼不去找她?”郭瑤一怔。她原本以為何偉正對苗鳳的身份一無所知,所以兩個人才找不到彼此失去聯係,可現在聽的話,他似乎知道一切。
“是我告訴他的,當初我從忘川得知了一切後,心灰意冷回到了俗世,後來,我遇到了何兄,告之他一切事情。我們去過苗疆尋找,可湘西那麼大,懂醫蠱的人不再少數,他們對外地人本來就有敵意,我們明察暗訪了很久也打聽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偉正的左腿就是在湘西受的傷,連他的命也險些留在那個地方。晚清就是那個時候,被他遇到收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