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來報信的雜役,衣服上沾了好些爛菜渣,從進門後就踩下一連串土黃腳印,身上隱隱散發出一陣酸臭味。

穆謠趕忙吩咐人去備馬車,一邊收拾好手邊的事務,一邊問那名雜役:“是什麼人來鬧事?你這是路上摔了嗎?有沒有大礙?”

那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其真實身份是聶源楓安插在媒官府的暗衛,今天受命去護送程梓煜和柳白,不料人送到沒多久,就出事。

他黝黑的臉漲得通紅,暗暗望了穆謠身後的聶源楓一眼,得了主人的首肯,方開口道:

“是柳白那個惡家婆,她大概是從庵裏得了消息,帶著幾個惡婆娘到孤獨院鬧事,要把柳白帶回去。現在程公子和蘇姑娘正和他們對峙。”

“民間扯皮沒套路,亂拳打死老師傅”,這名大漢的身手在暗衛中也算數一數二,甚至能徒手扭斷敵人的脖子,眼睛都不帶眨的;

但麵對一幫手無寸鐵的蠻橫婦孺,他自然是不能動真功夫,隻得硬生生地受下,被扔了一身酸菜葉臭雞蛋,憋屈極了。

穆謠與聶源楓聽明緣由,頓感棘手,這些刁婦個個欺善怕惡,要是讓她們給胡攪瞎纏上,怕是連孤獨院都開不下去。

讓那雜役下去洗漱一番,再抽調了不少空餘的人手往孤獨院趕去,踏上馬車後,穆謠愁眉不展,眉間的憂慮化都化不開。

“過來。”

轉頭被聶源楓整個人擁進懷中,穆謠耳邊傳來那人有力的心跳聲,又聽他在耳邊輕聲說道:

“別擔心,實在不行,我來出麵。”

聶源楓的胸膛寬闊厚實,枕上去軟和舒服,穆謠把頭埋進他的脖頸之間,不由閉上眼,雙手環上那人硬朗的腰板。

他今天佩的是沉香香囊,味甘悠遠,絲絲滲入穆謠的鼻息之中,紛亂的心緒似乎也被逐漸撫平。

“衡王血腥鎮壓無辜婦孺,害百姓妻離子散。”

穆謠幾乎能想象假如聶源楓出手,這群潑婦會如何抹黑他,即使他位高權重不在乎,讓他受這種詆毀,穆謠忍不了。

額頭抵著他纖長的脖子,穆謠悶聲說道:

“要是不杜絕,以後就沒完,你總不能派兵到孤獨院駐守吧,還是讓我再想想。”

聶源楓輕歎了一口氣,把人又摟得緊了些,穆謠身材比起他略顯瘦小,抱進懷裏倒是剛好,柔軟得讓人舍不得鬆開;大手撫上那人絲綢般的烏發,像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貓。

“你就不能給我點麵子嗎?”

聶源楓語氣中有淡淡的不滿,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他可是王爺,不要說區區幾個刁民,朝中上下誰敢不賣三分顏麵?

隻要他開口,就算穆謠明天想到禮部任職,他都能想辦法斡旋,但穆謠好像總是不怎麼領情。

猜到那人的心思,穆謠纏上他的肩,軟聲說道:“下官什麼時候不給王爺麵子,嗯?幾個刁民用得著我們堂堂衡王出手?”

故意往聶源楓耳垂吹了口氣,果然感到那人的身體一鬆,本來冷峻的神色漸漸緩和不少,想也知道肯定是在按捺著不悅。

“這些人道理講不通,硬來又不適合,我其實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行不行。”穆謠想了想,不得不讓步說:“不過,這次萬一驚動顏大人,實在收不了場的話,到時還真得你幫我。”

“恭敬不如從命。”聶源楓禁不住揚起嘴角,想著這回是個在穆謠麵前大顯身手的機會,一時得意低下頭,在他額邊連吻了好幾下。

穆謠一邊眯著眼佯裝要躲,一邊心裏默默下了決心,必須盡力擺平,不能讓聶源楓替他背鍋。

車外由遠至近傳來一陣喧嘩,便聽馬車夫說道:“大人,到了。”

整了整衣裝,穆謠便感到聶源楓十指緊扣牽起他的手,抬眼對上那人一對含笑的明眸,頓覺底氣油然而生,向他嘴角一彎:“袁師爺,走吧。”

兩人一踏下馬車,隻見幾個雜役和程梓各自把竹棍橫在胸前,把蘇念柔和嚇壞的柳白護在身後,幾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汙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