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四更時分,北院王爺的大隊騎兵就到了,一兩萬人竭盡全力的搜尋,整座葉木山刀光火影,如同白晝!
展昭是在又一次走出太子帳外透風醒盹兒的時候再次注意到那隻白雕的。
融在積雪覆蓋的樹梢中,白色本該難以辨認,可這隻雕是卻出人意料的折射著銀白月光,奪目的耀眼。冷風呼嘯的北國冬夜,即使是猛禽也不該在此時出沒,而它卻能在毫無遮攔的樹頂一站就是兩個多時辰,幾乎紋絲不動。
真是隻奇物!展昭心裏默念。但是眼下有遠遠比探究這雕何以如此神奇更緊迫的問題讓他思考。他拉了拉領口的皮裘,山風跟刀子一樣的利,除了冷還割得人生疼,但令人頓時清醒。
到底是誰會一再的行刺遼王?首先買通中原刺客,這次又假扮西夏人,為的就是混淆視聽,魚目混珠麼?事情蹊蹺又接二連三的發生,令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包括行營投毒在內的所有細節。難道連那次李元昊中毒都不單純?會不會是有人要毒害遼王而誤傷了他?
在全無其他線索的情況下,這個愈演愈烈的猜想在展昭的心裏迅速躥燒,各種推演夾帶著揮之不去的慘痛記憶,一遍遍的在他腦海裏閃過。但即便他竭盡全力的避諱,天牢裏的經曆和如煙金殿上的血濺五步都如同鬼魅魍魎,還是令他心尖不由自主緊顫幾下!
如煙的確是指認了李元昊投毒,但是當提及劫持太子時聽起來卻似乎並非是早有預謀,倒像是臨時決定的無奈之舉。就算他與大宋暗中結盟,要是不為攜掠太子,當時事未敗露,有無數更好說辭可以平安脫身,他又何必興師動眾自導自演這出苦肉計後才逃回西夏,倉促的起兵謀反呢?
“外麵寒風刺骨,你還不進來?!”
耶律元洪的手沒防備的落在他肩頭時,展昭還是下意識的一下跳開。不過說也奇怪,不知是帳外風聲鶴唳的嘈雜,還是對這個契丹皇子真的已經放心到毫不戒備,反正自己居然沒留意到他近前。但見太子有些無奈的縮回了手,展昭也隻得尷尬的笑笑就轉身進了氈帳。
“死貓,天寒地凍的幹嘛老往外跑?欺負爺出不去是不是?”
白玉堂守在門口,等他一進帳就跳過來,揪住展昭便往火盆旁邊跑。展昭一見太子的笑意就知是這老鼠遣了他到外麵喚自己回來,不由得撇撇嘴,心中暗念,就算他為人忠厚,畢竟是遼國儲君,玉堂你也不能老是這般吆五喝六的使喚他呀!
“我隻是去冷靜一下,理理頭緒。”展昭落座,轉臉見耶律元洪對著地圖相麵看的直揉太陽穴,便知道他的擔心有多甚。
父親和弟弟同時生死不明,對於要主持大局的太子而言壓力可想而知。如果遼王不能盡快平安的回來,這個被其鐵血強腕統治習慣的契丹王國是不是會導致群龍無首後的割據混亂,實在是無法度量的一件事情。而萬一不幸如此,又將是世間浩劫,生靈塗炭。到時候這個心懷仁德的儲君就不得不做出血刃同宗的殘酷抉擇!
反正也沒了線索,能找到疑點也是好的。想到這兒展昭就沒了顧慮,將剛剛猜想講了出來。
耶律元洪與白玉堂挑著眉聽完,禁不住互看一眼,滿眼懷疑的問:“你是說三起行刺是一人所為?”
“的確很有這種可能!”展昭歎口氣道抬眼看著耶律元洪道,“不過展某當時被困,很多細節不得而知,所以還得請你們多費心回想一下!”
“唉,當時我也是嫌疑深重,莫說細節,就是連句敏感的話都不敢問!”
白玉堂更是直截了當一擺手:“爺當時耳朵裏隻能聽進關於你的事去,什麼行不行刺的完全沒過腦子!”
“可是就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或說過些不該說的話?”展昭擰著眉盯著他們倆,心想當時如煙麵對‘龍鱗’都跟木頭似的隻字不露,審她的二皇子跟西南王到底是何時問出了元凶?
經他這一提醒,耶律元洪倒是沉默了,被劫前最後一次謁君的場麵隨即從記憶的深處慢慢浮現出來。且不說如煙那般文弱是否真是西夏訓練有素的刺客,最令人不解的就是父皇當時同那侍女商量的口氣,以及何以會準一個該被千刀萬剮的刺客自裁,而後又不聲不響將她安葬?
難道——
耶律元洪瞳孔聚縮,倒吸一口涼氣,連自己都被心中升起的那個念頭嚇了一跳!
李元昊中毒後,父皇為了刺探虛實特意給他安排極為有害的食物;那男人身邊有個醫術精湛的段巧依,恐怕早已發覺了這個明顯的破綻!難道是因他暗通宋廷,做賊心虛,誤以為父皇要除掉他,才鋌而走險劫了我逃走?!?
當時父皇對如煙講的那句‘送回中原’到底是誘降還是承諾?該不會真是條件,逼那侍女合演了一出戲吧?!如若是真,那父皇豈不是對天下人撒了個彌天大謊?!可為什麼?他是呼風喚雨的一國之君,堂堂大遼的鐵血皇帝,要日得日,要星摘星,何必蒙騙世人?!?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仿佛被雷轟頂,西夏離宮裏那個瘋癲王爺詭異的臉孔如地獄中的魍魎般慢慢清晰,卻令他頓時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