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夏夜並不寧靜,蟲鳴鳥叫響個不停,吵得人難以入眠。月亮很圓,但是卻不能使人安心欣賞,因為整個山穀都被晚上的行刺攪得不得安寧,人人自危。
沒有柔軟的床鋪被褥,也沒有華麗的行帳,天璽隻得倚著欄杆坐在有些潮濕的草地上,看著螢火蟲在露天中畫著不完美的圓圈,聽著隔壁的另一隻牢籠裏,有人時不時忍不住抽泣。偏偏在這夜深十分,感覺腹中空空,這時她才想起來,原來自己晚飯什麼也沒吃。
“哎——”終於,天璽忍不住歎了口氣。早知道就該聽玉兒的話,先吃些東西再去覲見陛下,可惜了那些新作的鹿奶糕!
一陣鎖鏈相互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天璽感到有人靠近,回頭一看,展昭已經挪到了靠近自己的牢籠這邊。作為重嫌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沉重的鐐銬鎖著,行動起來很是費力,那早先受傷的手腕也是再次殷出了斑斑血跡,看得天璽不禁皺起了眉頭。
天璽是公主,就算是階下囚也沒人敢用鐐銬來鎖她,關押的牢籠也是單獨的。
“….你怎麼還沒睡啊”天璽說道,但是又覺得自己這真是多此一問。遇上這種事,誰睡得著呢?
“……展某對不起公主。”借著月光,天璽看到展昭低著頭,滿臉的愧疚自責。
“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麼謙啊?”天璽一笑置之。
“如果不是展某,公主何必在此受牢獄之苦?是我連累公主.....”
“大男人不要這麼囉嗦,現在還說什麼連不連累?就憑你這個樣子,大病初愈又無武功護體,我若不跟來,你當真以為能捱得過那些刑法?”
看到展昭驚詫不已的目光她又不禁補了一句:“再說我哪有那麼嬌貴啊,隻不過是少吃頓飯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著便露出了一張滿不在乎的笑臉,不知是為了安撫展昭還是自己。
可是這笑容在展昭看來卻攪得心中一陣天翻地覆。
原來公主是為了保護自己少受刑訊之苦才故意惹怒遼王混進牢裏的嗎?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要冒多大的風險?!
“展某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舍身相救,大恩大德隻怕今生無以為報——”
“討厭,誰要你報恩哪?”隔著不遠的木柵,天璽清晰的看到展昭含著滿滿感激的烏黑眼眸,不知為何居然覺得臉上發熱,趕忙回過身去,錯開那深邃的目光。
“快去睡覺!明天就要啟程回王都了,不睡哪來的體力?”
公主的話語中透著淡淡的責備,但是卻令展昭心中感到無限的溫暖。
一連九天的班師回朝,行程浩浩蕩蕩。
沒了來時的坐騎又被幾十斤的鐵鎖束縛,幾日的步行趕路,展昭早已是筋疲力盡,身心具疲。如果不是公主在三天前跟押運的禁衛軍官大吵一架才弄來這輛囚車,自己恐怕還要再拖著這堆沉重的鎖鏈走完剩下的幾百裏路。想到這兒,他不禁抬頭看了一眼跟在囚車後麵的那位公主。
她騎著馬安安靜靜的跟著隊伍,表情漠然而高雅,完全不像是被禁錮的囚犯,倒像是居高臨下的神祗。那一頭豔麗的火紅在禁軍中閃耀,逆著光,如同草原的斜陽般炫目無比,晃得展昭一時睜不開眼,象牙般的臉龐似乎因為連日的奔波而略顯憔悴,但看上去依然是毫無爭議的美麗。
明明如此端莊的麗人居然為了能爭取到這輛車而被粗魯的禁軍首領反複奚落,最後還是驚動了恰巧巡視的克碩漢親王才終如願,條件是天璽在回到王都的路上不得再有任何反抗的舉動。想到這兒,展昭居然一時回想不起,這到底已經是第幾次受到公主的恩惠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沒有公主的一再關照,自己是斷不可能在這千裏之外的敵國活到今天的。
大隊人馬短暫休整的時候,天璽迅速趕到了囚車旁邊。展昭爬起來想要行禮,卻被製止了。
“都什麼時候了,哪那麼多禮數?”天璽說著,遞給他一隻水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