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於星衍以為,邁出這一步,付出的代價必定是慘痛的,可是當他真的邁出這一步以後,他才發現,他感受到的隻有打開枷鎖以後的快樂。
從於豪強身上得到的親情,早就已經稀薄得讓他感受不到什麼愛意了,與其說是親情,倒不如更像是在做生意。於豪強給他資源,他裝點了於豪強的麵子,至於更多的感情上的東西,於豪強好像沒有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他也沒有想要從於豪強身上獲取。
於星衍離開嘉城的時候,隻有幾個朋友知道他準備去哪裏。對於葉錚王小川這種幸福家庭長大的人來說,他們可能無法與於星衍感同身受,雖然沒有多問,但是於星衍知道葉錚王小川是把這個當成一件大事的,對著於星衍的時候,他們小心翼翼,生怕於星衍會因為這件事情傷心。
但是對於崔依依來說,於星衍做的這個決定可能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了,她的身邊有太多的“離經叛道”的,遊走於正常社會秩序和人倫道德的邊緣的人,在知道於星衍出櫃辭職以後崔依依非常真誠地祝福了他,所以崔依依是於星衍臨走之前唯一一起喝了一頓酒的人。
崔依依對於星衍說,人嘛,活一場不容易,如果能夠讓自己快樂,就算是片刻也好,那也先快樂了。
於星衍看著她,總是記起剛上嘉城六中的時候,那個綁著高馬尾踩著漂移板又酷又颯的學姐,崔依依是自我的,高傲的——在這一點上,隻有許原野和她是相似的。
和崔依依喝酒的那天,崔依依喝多了。她現在也是有些人氣的女明星,但是喝醉了酒依舊口無遮攔,什麼都往外說。
她說起自己高中的時候早就知道蔣寒喜歡她了,一直等著蔣寒表白,可是蔣寒一直不說。又說自己知道蔣寒現在想結婚了,也一直等著蔣寒求婚,可是蔣寒就是不求。
顛三倒四,渾渾噩噩地說了一堆,於星衍看著這樣的崔依依,心裏有些羨慕。
蔣寒和崔依依能走到今天,是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的。大家不是害怕蔣寒會變心,所有人都覺得,崔依依的喜歡不會長久,大概蔣寒自己也這樣覺得吧?
但是於星衍看得出來,崔依依是一個很難把自己的喜歡交出去,交出去了,就不會輕易收回來的人。
崔依依醉酒的時候大部分話都是關於蔣寒的,罵他不洗襪子,罵他點外賣不喜歡扔垃圾……於星衍便靜靜地聽著。
後來,崔依依似乎是想起了這頓酒是為了給於星衍送行,她又說起了自己的朋友們。誰三十歲了辭職在非洲搞野生攝影啊,誰得了癌症沒有化療在旅途的中途嗝屁了啊,誰一心想要搞樂隊現在還在地下室裏吃泡麵的啊……那些五光十色,和於星衍以往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人生好像發生在平行世界裏麵。
講著講著,崔依依醒了酒。她點了一根煙,慢悠悠地抽了兩口,突然問於星衍道:
“星星,你是為什麼會做出這個決定呢?”
……
於星衍本來一直在聽她講話,聽到這個問題,他有點愣神。
過了一會兒,於星衍才回答她。
“在我生日的那天,許原野突然到了南山花園,然後帶我去了遊樂園。”
崔依依聽到他的回答,吐了一口煙,嗤笑了一聲。
“狗男人,還挺會。”
於星衍抿了抿唇,繼續說道:“他祝我自由。”
崔依依眯起眼,似乎是在想什麼是自由。
“星星,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難擁有絕對的自由。人總是會有羈絆的,隻要你還存在於社會關係之中,那你就總會有需要守的規矩,需要付的責任。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再抗拒和蔣寒結婚嗎?要知道,在一年以前,還是一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