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禎手裏也拿了一杯魚丸,他笑道:“宜城這邊的人總歸是我熟一點,在這邊幹了幾年,我有能幫得上的地方肯定要盡量幫你啊?說什麼謝謝。”
於星衍對他笑了笑,卻沒有接駱禎的話。
Jackson是他讀研時認識的朋友,學計算機的宅男,畢業以後沒有進大廠工作,那些如流水般飛向他的offer也一一拒絕,一心想著創業,拉了個班底在宜城落腳,雖然做出來的東西不錯,但是一直在市場上各種碰壁,班底裏的財務還中途跑路了,於星衍這次辭職過來加入他們,可以說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這個草台班子的公司在於星衍的加入以後有了走向正軌的趨勢。
駱禎是於星衍在銀行跑手續的時候遇到的,對於於星衍最近的事情,駱禎也有所耳聞,他沒有想到於星衍能夠做得這麼狠,明明事業起步小有所成,也能夠壯士斷腕,拋下之前的一切來和同學一起創業,這讓他在喜歡於星衍之餘,對於星衍又升起了一絲敬佩之情。
順手幫於星衍走個方便不是什麼大事,駱禎本就沒想用這件事圖回報,宜城到底和嘉城圈子不太一樣,於星衍在這邊沒有根基,他看著他到處奔忙,也覺得心疼。
出差幾天,駱禎往於星衍公司跑了幾趟,能幫的也都幫了,明天他就要回嘉城了。
在樓下七仔吃了點東西,兩個人一前一後推開便利店的門往外走。
駱禎這幾天看於星衍,明顯地感受到了於星衍身上的變化。
比起剛回國的時候那種銳意進取的鋒芒,於星衍現在整個人都圓融了許多,聽說他和家裏麵出櫃了,駱禎雖然沒有當麵去問於星衍,但是也知道這個消息多半是真的,這個年,於星衍大概不會回嘉城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駱禎之感覺自己和於星衍應該沒有可能了,不像之前,於星衍對他的態度還是曖昧的,他能看得出來於星衍的猶豫和躊躇。現在於星衍對他完全是對著熟識的學長,坦蕩幹脆,兩個人之間可能會有朋友的親切和信任,但是卻沒有戀人那種互相吸引的火花了。
這才過了半年時間。
駱禎不清楚於星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想,肯定和那個叫做許原野的男人有關吧?
那個叫做許原野的男人現在知不知道於星衍在宜城呢?知不知道於星衍在做些什麼,住在哪裏……
……
紛雜的思緒從駱禎的腦海中閃過,駱禎在心裏笑自己想得太多,他也是在宜城偶遇的於星衍,哪裏來的資格去自喜自己知道於星衍的情況。
他和於星衍看見許原野的時候,都愣住了。
於星衍每天都會路過樓下這個打牌的桌子,但是他幾乎一次都沒有注意過坐在這裏打牌的阿伯阿叔們長什麼樣子,唯獨這一次,他把這些臉都看得那麼清楚。
因為他看見了一張自己不能再熟悉的臉。
從嘉城來到宜城,於星衍就像自己十六歲的時候一樣,來了一次任性妄為的出走。
他刻意沒有和自己的朋友們說得詳細,隻說自己想休息一段時間,讓大家不要擔心。許原野的消息他也沒有回複,他的鴕鳥心態在此刻好像達到了頂峰。他感覺自己好像還喜歡許原野,可是在看見許原野的時候,他又會忍不住地唾棄自己,許原野就像一麵鏡子,把他所有的東西都分毫畢現地照了出來,讓於星衍不敢麵對。
於星衍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宜城街頭的牌桌上看見這個男人。
男人還穿著利落挺括的風衣,眉眼俊逸,氣質極好。他坐在牌桌上,正在幫一個戴金項鏈的阿伯推牌,那雙狹長的眼眯起,手指輕輕向下一打,清脆的聲響過後,傳來男人輕描淡寫的一聲“胡了”。
這個人看起來應該站在明亮光潔的某個講座大廳的台上,他的手應該握著鋼筆在文件上簽下名字,但是此刻卻在這樣渾濁的煙火氣中,幫阿伯打牌。
和許原野的目光對視的那一瞬間,於星衍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消失的這兩個月,於星衍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十分出格的事情,和於豪強出櫃,離開家,辭職……他完全偏離了自己本該行駛的人生軌道。
但是在這一刻,看著幫阿伯打牌的許原野,於星衍又莫名覺得,好像這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無論是在高級的寫字樓裏過光鮮亮麗的生活,還是在這個破舊的小洋樓裏從零開始,都是一樣的。
他沒有做錯,他的人生,本來就不該有那條規定好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