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遲疑了一下,夏雲嵐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接著道:“愛情經不起離別,當我們各自選擇不同道路的那一天,便注定了此生漸行漸遠。蘇大夫,謝謝你的關心,也請你原諒我的一時失態。從今往後,我隻願與他天上人間碧落黃泉再不相見!”
言罷,夏雲嵐快步離了蘇青的小院,甚至沒有向蕭君炎和藍田玉道一聲別。
時光荏苒,日共流水去不還。
閉塞的武陵源,偶爾還是會傳來外間的消息。然那些風起雲湧、那些時勢變幻、那些血色戰場、那些波詭雲譎,聽在武陵源人的耳朵裏,則更像是戲文中的東西。
所謂漁樵清溪上,濁酒喜相逢。或看秋月春風,或看夕陽紅,或聽雁鳴過耳,或聽牧歌聲聲。笑人間是非成敗轉頭空,笑浪花終歸淘盡英雄。不如醉眠花樹下,一枕夢到明。任古今多少事,飄然俱雲輕。
夏雲嵐經清溪而往洛芷雪、淺畫處去時,偶爾也會與溪上漁子談笑片時。
講起紅塵閑話,漁子的口才與茶樓裏的說書先生不相上下。初時,聽漁子說承夏國皇後失蹤多年,皇帝仍不肯另立新後,夏雲嵐心裏尚微覺悵然。
到後來,她卻隻是淡淡一笑,好像那些故事、那些故事裏的人與她沒有絲毫幹係。
而撐船的漁子更不會想到,坐在麵前的這個美麗女子,便是承夏國失蹤的皇後。
世間事,她早已看得很輕很淡,往日的愛恨情仇,亦已被塵封心底。如今,她隻是武陵源裏一個沒有故事的、再普通不過的人。
倘若不是那天突然聽到一個消息,她的一生,大概會永遠這樣安閑快樂地過下去,直到白發蒼蒼,直到閉上雙眼,沉入永恒的安眠。
那一天,她正同洛芷雪在桃仙庵後院裏一邊喝茶一邊下棋,血幽忽然急匆匆闖了進來,一進門便麵色悲淒地道:“洛姑娘——我師父他……他駕崩了……”
她手中的棋子一下子掉在棋盤上,半晌方回過神來,很快雲淡風輕地道:“嗬嗬,小師弟,你可越來越不老實了。他年紀輕輕,好端端地怎麼會駕崩?你聽誰胡說的?”
血幽沒有理她,向驚訝得目瞪口呆的洛芷雪痛聲道:“洛姑娘,這個消息是蒼鷹他們告訴我的。蒼鷹是皇上身邊最得力的暗衛,他的消息不會有假。而且大批皇上身邊的暗衛亦到了雙河鎮上,他們說豫王即位後,對他們百般打壓,他們受不得閑氣,索性離了承夏國另謀生路……”
夏雲嵐腦子裏有些恍惚,嘴角邊的笑凝固成了一朵無措的蒼涼,定定地看著血幽道:“真的死了麼?說死就死了?”
血幽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隻管在武陵源裏同你的狐朋狗友過你的好日子便是!”言罷,仍然對洛芷雪道:“雙河鎮上的生意我已暫托蒼鷹、九娘幫忙打理,我和淺畫今夜便要出發,到天武城祭拜師父。師父對我有再造之恩,對淺畫亦有多年保護之情,一個人但凡有點兒良心,都該去向他道個別。”
洛芷雪聽著血幽的話,眼睛默默看著夏雲嵐,良久,緩聲道:“雲嵐,你要和丁兄弟一起去嗎?我調派兩輛四匹馬拉的車子給你們……”
“不用了——”夏雲嵐撿起適才掉落的棋子,慢慢放在棋盤上,口中淡定從容地道:“他根本沒有死,你們不要上了他的當。他身體向來好得很,不過想詐死偷個懶而已……嗬嗬……”
“你——”
“丁兄弟!”洛芷雪擺了擺手,阻止了血幽即將衝口而出的惡言,輕輕歎了口氣,道:“既已放下,何必記起……丁兄弟,我忽然有些想念爹爹,你去向馬行裏調八匹最好的馬和兩輛最好的車,今夜我和你們一起出發。”
“是。”血幽答應一聲,看也不看夏雲嵐地轉身去了。
夏雲嵐淺淺啜了口茶,指著棋盤笑道:“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