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塵沒有說話,緊緊蹙起的眉頭顯示了他的擔憂。
夏雲嵐道:“血月門的名聲向來不大好,龍炎國國主更是嗜血如命。戰爭一旦開始,不知多少人要家破人亡。而承夏國皇帝病弱,祁王與豫王爭權奪勢,如何抵擋得住一個江湖大派與兩個鄰國的聯合進攻?”
夜凝塵仍然沒有說話,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夏雲嵐繼續道:“我的意思是,咱們暫且留在這裏一段日子,我要利用林蒼鴻對這具身體的感情,一來探得更多血月門的消息,二來探知密林中的機關道路,以便咱們將來順利逃出去。隻是,我與他虛與委蛇之際,不論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都望師父不要往心裏去。”
“你所探得的消息已經足夠,本座不希望你繼續留下冒險。”夜凝塵開了口,聲音淡漠卻不容反抗地道:“咱們現在便離開這裏!我的女人,不需要與別人虛與委蛇。”
夏雲嵐被那句“我的女人”震得一顆小心髒“撲騰撲騰”跳了好幾下。師父能說出這四個字,可見在他心裏,男女之情已然勝過了師徒之情。
但她也來不及細細體會,思及林蒼鴻馬上要來為師父送藥,急忙道:“師父,我的花蠱尚未完全除去,你的傷也不曾好,即使咱們現在離開,恐怕也難逃出血月門的地盤。”
“你的花蠱……尚未完全除去?”夜凝塵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傷,隻關切地打量著夏雲嵐問。
夏雲嵐唯恐師父不信般重重點了點頭,道:“師父也別把自己的傷不當回事兒。林蒼鴻相信我和師父之間隻是純粹的師徒情誼,所以他很快會來給師父送藥療傷。師父先養好了自己的身子,咱們才能盡快逃離此地。”
夜凝塵薄唇輕抿,傲然道:“本座不需要用血月門的藥!”
“噓——”夏雲嵐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巴前,另一隻手朝外指了指。
院外,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眨眼之間,夜凝塵燃亮了房中燈燭,淡定從容地坐在桌子前。
夏雲嵐亦整了整適才被吻亂的鬢發和衣襟,擺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垂手站在夜凝塵六尺之外。
“雲嵐——”林蒼鴻尚未進入房間,先含笑問道:“你們師徒情誼敘得怎麼樣了?”
“還好……”夏雲嵐神色坦然得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這是給你師父驅毒療傷的藥。”林蒼鴻跨進門檻,將一包藥向夏雲嵐照了照,而後走到夜凝塵麵前拱了拱手,客氣而尊敬地道:“夜掌門,雲嵐可曾向你說起我們之間的事?在下林蒼鴻,與雲嵐原是舊識。你是雲嵐的師父,從今後便如同我的師父一般。生殺堂中多有得罪,還望夜掌門恕罪。”
言罷,雙手將藥遞向夜凝塵。
夜凝塵卻並沒有伸手去接,隻冷冷打量了林蒼鴻一眼,淡淡道:“雲嵐從未提起過你,生殺堂中你也不曾得罪於我。你治病救人,我付出答應你的代價,咱們兩不相欠,你又何需向我道歉?至於我的毒傷,卻不勞你費心。”
聽得夜凝塵之言,夏雲嵐與林蒼鴻皆怔了一下。
夏雲嵐想的是,說好了隻是裝裝樣子,師父怎地如此不肯配合演戲?
林蒼鴻一怔之後,將藥放在夜凝塵手邊的桌子上,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道:“夜掌門想必還在生在下的氣……雲嵐——”林蒼鴻回過頭來,對夏雲嵐道:“這是兩天的藥,你先勸你師父用了,兩天後我再為他換藥。”
“好。”夏雲嵐一臉渾不在意的樣子,道:“時辰不早,你且回去休息,我勸勸師父就是。”
林蒼鴻點了點頭,在夜凝塵冷冰冰的臉色裏說了兩句告辭的話,末了,又似有意若無意地道:“雲嵐,外麵林子裏凶險萬分,一到晚上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你稍後回去時可莫要走錯了路。”
“放心吧,阿鴻,回水仙院的路我記得清清楚楚。”夏雲嵐裝作聽不出來林蒼鴻話裏的警告,笑得一副傻白甜的模樣。
“如此我就放心了。”林蒼鴻微微一笑,轉身出了東廂房。
聽腳步聲徹底消失,夏雲嵐方走到夜凝塵麵前,略帶一絲抱怨的口氣道:“師父,說了我和他之間隻是逢場作戲,你擺出這一臉吃醋的架勢,萬一被他瞧出咱們師徒……嗯,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逢場作戲?”夜凝塵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夏雲嵐準備去解藥包的手,看著夏雲嵐的眼睛道:“本座瞧著,你好像很高興和他假戲真作——”
“你……”夏雲嵐沒想到,她一向愛戴有加的師父,竟會說出這等蠻不講理又傷人至深的話。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半晌,方勉強忍下怒氣道:“你受了傷,我不和你計較。你先把藥吃了,等你傷好咱們就離開。”
“本座說過,不會用血月門的藥!”夜凝塵一手握著夏雲嵐的手,另一隻手向桌上一揮,那草紙包著的藥頓時“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夏雲嵐掙開夜凝塵的手,蹲下身子欲待撿起地上的藥,卻發現觸手之處,藥已碎為齏粉。
“師父——”夏雲嵐不滿地抬頭叫道:“血月門雖不是什麼好地方,林蒼鴻卻不會害你,你又何苦賭氣跟自己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