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塵鼻子一酸,低低道:“好……”
“慢著——”夜凝塵正待重新邁動腳步,紅袍男子突然妥協似的道:“罷了,念在你們師徒情深的份上,我可以破例換個條件。”
夏雲嵐雖然腦子裏昏昏沉沉,聽得紅袍男子這句話,卻也立即意識到他並不希望自己死。而且,她強烈地感覺到,紅袍男子其實是認識她的。
既如此,她才不會讓師父答應什麼過份的條件。於是她接過了話道:“中了蠱的人是我,這個條件你該向我提才是。但我行事向來有個原則,那就是於人無損、於己無傷。你答應不違背我的原則,我才會答應你的條件。”
紅袍男子皺了皺眉頭,語氣中微帶譏諷地道:“若是照你這個原則,我的條件還有什麼可提的?”
夏雲嵐道:“師父,咱們走——”
夜凝塵卻沒有動,片刻之後,轉身看著紅袍男子道:“你的條件若無關繇山,哪怕有違江湖道義,哪怕你將來要我的命,我夜凝塵都願以個人名義答應你。”
“不……不可以……”夏雲嵐欲待阻止,紅袍男子已唯恐夜凝塵反悔般利落地道:“好,夜掌門一言九鼎,咱們就這樣決定。你們跟我來吧——”
“師父……”這樣的條件,夏雲嵐才不會答應,她心裏又急又氣,想要掙紮著跳下地,無奈全身綿軟,使不出半點兒力氣。
而紅袍男子已打開了一道暗門,在門邊隨手戴上一張鬥笠,領著夜凝塵向藥堂後院走去。
夏雲嵐抬起睫毛幽怨地看著夜凝塵,她知道不該責怪他,他把她看得比江湖道義和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她難道不該為此而高興嗎?
她不敢去考驗的人性,命運已代她考驗,並給出了超過她期望的答案。
可是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她無法想象,師父這樣正直的人,如何去做有違江湖道義的事?她更無法想象,在未來某個幸福的時刻,師父會為了兌現今日的諾言突然離她而去。
然而,夜凝塵有意避開了她的目光,兩隻手下意識地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好像唯恐失去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一般。
她輕輕歎了口氣,所有的話噎在喉嚨裏,不知如何說出口。
後院看起來與平常的院子沒什麼區別,隻是濃濃的藥香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掩藏著別的什麼氣味,讓人聞起來很不舒服。
此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刺目的陽光下,夏雲嵐星眸微轉,迅速打量了一下前麵的紅袍男子。
這一打量之下,心中驀然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影子。但具體在哪裏見過,卻想得頭疼欲裂也沒有想起來。
穿過幾進院落,在最後一間院子的中央,停放著兩乘小轎,樣子就像鄉下人迎親用的大紅花轎,土氣裏透著些喜慶。
“夜掌門請——”紅袍男子不冷不熱地指了指其中一頂轎子道。
“你要帶我們去哪裏?”夏雲嵐蹙緊了眉頭,盯著紅袍男子未被鬥笠遮蓋的小半張臉戒備地問。
可惜,不等夏雲嵐看出個所以然來,夜凝塵已毫不猶豫地拉開轎門踏上了轎子。
外麵陽光普照,轎子裏卻漆黑一團,夏雲嵐瞪大了眼睛,連個小小的窗子也沒有發現。
院子裏並沒有看到轎夫,可二人甫一在轎中坐下,轎子便被抬了起來。同時,轎外傳來紅袍男子客氣而警告的聲音:“請夜掌門和夏姑娘安心待在轎中,若擅自離開這轎子,隻怕不好保證二位的安全。”
夜凝塵答了聲“好”,轎子立即飛速向一個方向移動起來。
夏雲嵐心裏非常不安,且隨著轎子的移動越來越不安。
紅袍男子說,除了下蠱之人,他是唯一能救她的人——但他為何不在生殺堂施救?
他要將他們帶往哪裏?
“雲嵐……”疑惑之中,夜凝塵輕輕喚了她一聲,似乎生怕她在黑暗裏一不小心沉沉睡去。
“師父,為什麼要答應那樣的條件?”夏雲嵐閉上了眼睛道。
“凡事總有代價……”夜凝塵淡淡然道:“若他能夠救你無恙,這是本座願意付給他的代價。”
“可是,師父,我覺得他不會讓我死,你本不需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夏雲嵐懊惱地道。
夜凝塵抱緊了她,過了一會兒,在她耳邊低聲道:“然而,我怎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險……”
夏雲嵐心中一怔,再也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