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連皓道:“於你雖是小小過節,於她,卻遠非如此……因我一直不喜與怡春院中女子親近,她便以為,我定然隻喜歡冰清玉潔的女子。那件事之後,她覺得自己再也入不得我的眼,是以心裏一直耿耿於懷……也因此,才會遷怒於你……”
“原來是這樣!”夏雲嵐點了點頭,冷然看了姬冷豔的墳墓一眼,道:“一個人清不清白在心裏,但自問心無愧,又豈是外界那些不可預知的東西所能玷汙?”
司馬連皓暗自怔了一下,看著夏雲嵐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複雜,過了好一會兒,方若有所思地道:“也許你是對的……可是天下女子,有幾個能有這樣的灑脫?”
夏雲嵐道:“那麼你在乎嗎?她既對你一往情深,你若不在乎,她又何必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司馬連皓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夏雲嵐的話,卻道:“咱們回去吧。”
夏雲嵐心裏冷了一下。
他既避而不答,想必是在乎的。姬冷豔不過被蕭玄胤無意間看了身子,他便心懷芥蒂,那麼自己……
夏雲嵐昂了昂頭,轉身向回走去。
在他眼中,她是肮髒的嗎?
他的看法關她什麼事!她又沒打算讓他娶她。她的清白不由他來評判,也不由任何人來評判!
肮髒的是這個世界和人心——隻有極度扭曲的世界和心靈,才會把被迫受到傷害的女子視為不潔。
這樣的世界和人心,如同汙泥之沼,散發著惡臭,將一切美好和純淨淹沒……她厭惡這樣的世界和人心!
他日複仇之後,她必定要設法尋找繇山靈玉,倘若有幸找到,不如在茫茫時空中去別尋一處清淨所在……
想著這些的時候,司馬連皓快步跟了上來,與她並肩走了一會兒,小心問道:“雲嵐,怎麼忽然生氣了呢?”
“沒有。”夏雲嵐掩去了臉上不虞之色,淡淡道:“隻是有些困倦罷了。”
她的清白不由他評判,但她改變不了他評判的標準。既然如此,又何必無謂地浪費唇舌?
“這麼早就困了嗎?”司馬連皓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剛剛觸著西邊的山尖,時辰還早,但他又不願拂了她的意,隻道:“我送你去休息。”
夏雲嵐點了點頭,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回到藥院,獨自一個人在房間裏的時候,夏雲嵐卻哪裏睡得著?
她拿出了司馬連皓從天武城帶回來的三十六支千羽飛針,用左手配合著光能微機中的激光練習起來。
倘若不是右手腕部碎裂,她的功夫大概總恢複得前世三成了吧?
念及此處,她不由想起害得她腕骨碎裂的蕭玉葉。
司馬連皓曾告訴過她,離開林子後的第三天,他依照與蘇青的約定,派手下人將七日剝皮散的解藥送到了祁王府。
但司馬連皓又告訴她,他在解藥中加了一味極為霸道的慢性毒藥,雖可解得七日剝皮散之毒,卻會引發另一種會讓人死得很難看的疾病。
這麼久過去,不知那種疾病是否已經在蕭玉葉身上發作?
三天抓心撓肝的痛苦,遠不足以抵消她數日刑室之苦與腕骨碎裂之痛。
蕭玉葉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來償還曾經對她的算計和傷害。
她記得,臨別時,蕭玄胤一副對她深情依依的樣子,然而,對這個引起他們之間誤會的罪魁禍首,他卻不但不予懲罰,反而允許蘇青向司馬連皓追討解藥。
她早已看出,對這個嫁入青蜀國多年的堂姐,蕭玄胤表麵上一副冰冷淡漠的樣子,實際上,卻有一種皇族之間難得的信任與尊重。
即使蕭玉葉將自己害得差點兒死去,他還是不忍心她去死。
如果那種會讓人死得很難看的疾病在蕭玉葉身上發作,蕭玄胤一定會叫蘇青設法救她。不知以蘇青的醫術,能否保得蕭玉葉一命?
司馬連皓此次從天武城裏回來,居然沒有提起此事。是因為疏忽,還是因為沒有來得及……
想著這些的時候,外麵忽然響起一陣“篤篤”的叩門聲。
夏雲嵐裝出一副濃睡方醒的樣子開了門,但見司馬連皓親自端著一個木製的托盤站在門外。
托盤上放著兩個瓷碗,皆在夜色燈影裏冒著騰騰的熱氣,一個發出淡淡的苦味,一個發出清甜的飯香。